第101章 同命终章想（1/2）

洞穴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擦肺腑的灼痛和令人作呕的腥甜。黑暗不再是单纯的缺失光明，而是一种具有实体的、冰冷滑腻的活物，缠绕着四肢百骸，试图将闯入者拖入永恒的沉沦。谢凛以剑拄地，每一步都如同跋涉在泥泞的尸山血海，周显临终前那绝望的眼神和未尽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昭儿……就在前面！诅咒的源头！

这个念头是支撑他在这绝望深渊中前行的唯一火炬。他不在乎什么诅咒源头，不在乎云瑶的阴谋，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只要找到她，带她离开，或者……陪她一起沉沦。

通道的尽头，豁然洞开。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乎想象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悬，看不到尽头，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幽冥世界。空间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邪恶祭坛，而是一片……扭曲的、沸腾的、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色湖泊！湖面翻滚着粘稠的、如同熔融金属和腐败血液混合的液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磅礴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无数漆黑扭曲的、仿佛由痛苦灵魂凝聚而成的触须从湖中伸出，在空中疯狂舞动，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就是诅咒的源头？！一个具象化的、活着的邪恶之力？！

而就在那片恐怖湖泊的岸边，一座由苍白枯骨和漆黑怪石垒砌的简陋祭台上，谢凛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肝肠寸断的身影——

云昭！

她跪坐在祭台中央，一身素衣早已被鲜血和污秽浸透，刺眼的白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她的双手，正死死按在祭台中心一块不断渗出黑血的、跳动着的暗红色肉瘤之上！那肉瘤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丝线，扎入她的掌心，正疯狂地抽取着她的血液和生命力！而她心口的位置，那同命蛊的印记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与整个湖泊的搏动共鸣着，仿佛她正以自身为容器和桥梁，强行吸纳、压制着那滔天的邪恶之力！

她在做什么？！她在用自己献祭？！为了压制这诅咒源头？！

“昭儿——！！！”

谢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台！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云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她的脸瘦脱了形，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却盛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绝望，以及……一丝看到他出现时，骤然亮起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微弱光芒。

“走……快走……”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哀求，“别……过来……它会……吞噬你……”

“不！”谢凛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一步踏上了祭台，伸手想要将她从那可怕的肉瘤上拉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云昭的瞬间——

“嗡——！！！”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那暗红色的湖泊骤然沸腾！无数扭曲的触须如同狂怒的毒蛇，铺天盖地地朝着谢凛抽打、缠绕而来！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无尽恶念的意识，如同实质的洪流，狠狠撞入谢凛的脑海！

“呃啊！”谢凛闷哼一声，只觉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无数充满怨毒和痛苦的幻象涌入意识，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心口的蛊印更是传来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般的剧痛！那诅咒源头，正在通过同命蛊的联系，疯狂地攻击他！

“放开她！”谢凛嘶吼着，眼中血泪迸流，手中长剑爆发出惊人的煞气，疯狂斩向那些袭来的触须！剑光过处，触须断裂，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但更多的触须前仆后继地涌来！

“没用的……”云昭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身影，眼中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声音破碎而悲伤，“它……是活的……是无数怨念……和邪术的聚合……唯有……以心蛊为引……以生命……为祭……才能……暂时封印……”

以生命为祭？！不！！！

谢凛心中巨震，瞬间明白了云昭的意图！她是要用自己的命，来封印这个诅咒源头，换取他的生机？！就像当初在铁山城，她斩断同命蛊联系，独自承受反噬一样！

“我不准！”谢凛状若疯虎，不顾一切地劈开触须，冲到云昭身边，伸手死死抓住那嵌入她掌心的血管状黑线，想要将其扯断！

“噗——！”那黑线仿佛与云昭的血肉融为一体，谢凛的撕扯，反而让云昭喷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别……白费力气了……”云昭艰难地摇头，眼神哀恸却坚定，“师尊……已为此……魂飞魄散……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它爆发……天下……苍生……皆……”

她的话未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谢凛心上！巫咸死了？为了封印这诅咒？而云昭，正在步他的后尘？！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是为了……阻止这邪恶之力肆虐人间？！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谢凛眼中的疯狂。他看着云昭那决绝而痛苦的眼神，看着她身上不断被抽走的生机，看着那疯狂咆哮的诅咒之源……他明白了，他阻止不了她。这是她的选择，是她身为药王谷传人、身为医者的道！

“啊——！！！”谢凛仰天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不甘和……最终的理解与成全。

他猛地扔掉长剑，张开双臂，不顾那疯狂抽打的触须和侵蚀神魂的恶念，死死地将云昭那冰冷颤抖的身体，连同她手下那罪恶的肉瘤，一同紧紧抱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