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巷(1/2)
顾磊第一次走进那条巷子,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他刚到这个南方古镇写生不久,对错综复杂的小巷还不熟悉。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他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最近的一条窄巷避雨。
巷子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斑驳的高耸封火墙,墙面爬满了潮湿深绿的苔藓。雨水顺着瓦檐流淌下来,在巷子里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奇怪的是,尽管暴雨如注,巷子深处却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雨水敲击石板的声音,连远处主街的喧嚣都被隔绝了。
他往里走了几步,靠在湿冷的墙壁上,掏出烟想点燃,却发现打火机湿了。他烦躁地甩了甩手,无意中低骂了一句:“真他妈倒霉。”
话音刚落,一个极其清晰、但带着明显延迟和细微扭曲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传来:
“真——他——妈——倒——霉——”
那声音像是他自己声音的复制品,却又冰冷空洞,仿佛来自一口深井,在狭窄的巷道里碰撞回荡。
顾磊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巷子深处幽暗,空无一人,只有雨幕和水帘。
“谁?!”他厉声喝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谁——谁——谁——”
回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戏谑的、拉长的尾音,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拙劣地模仿他。
顾磊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不是普通的回音!普通的回音会迅速衰减,不会这么清晰,更不会带着这种……人性化的扭曲感!
他不敢再出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巷子深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黏腻,但他此刻感觉更冷的是内心。
几分钟后,雨势稍歇,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那条巷子。回到租住的临河小屋,他心有余悸,向房东——一位在当地生活了六十多年的沈婆婆问起那条巷子。
沈婆婆正在剥毛豆的手停了下来,昏黄的眼睛看了顾磊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告诫:“你说的是‘’吧?镇上的老人都知道,那地方……不太干净。早些年,是镇子扔弃死猫死狗的地方,阴气重。后来……听说民国时,有个外来的戏子,吊死在那巷子里了,舌头伸得老长。打那以后,那巷子就变得邪性,能把人的话‘吃’进去,过一会儿再‘吐’出来,而且吐出来的话,味道就变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别去那儿,尤其别在里头乱说话。那‘回音’,不是墙的声音,是……别的什么东西,在学舌呢。”
顾磊听得脊背发凉。他是个搞艺术的,对怪力乱神向来将信将疑,但白天的经历实在诡异。他决定敬而远之。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从那天起,他发现自己开始出现幻听。不是在,而是在他的画室、在河边、甚至在睡梦中,他总会冷不丁听到一些模糊的、扭曲的词语或短句,有时像是他自己的声音,有时又完全陌生,带着浓重的恶意或哀伤。
“假……的……”
“好……痛……”
“为什么……不救我……”
这些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搅得他心神不宁,创作也陷入了停滞。他的画布上开始不自觉地出现扭曲的线条和阴郁的色彩,画中人物的眼睛,总带着一种空洞的回望感。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有时会无意识地重复听到的那些破碎语句,尤其是在精神恍惚的时候。仿佛那个“学舌”的东西,不仅仅是在模仿他,更是在……试图将某些东西灌输给他,或者,通过他来发声!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缠”上了。那条巷子里的东西,似乎通过那次短暂的接触,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印记。
为了摆脱这种困扰,顾磊决定再次前往。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直面它,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次,他选在一个下午,阳光勉强能照进巷口。他带着录音笔和强光手电,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巷子依旧狭窄、潮湿、阴暗。阳光在深入几步后就彻底消失,被高墙和浓重的湿气吞噬。他打开手电,光柱在布满苔藓的墙壁上晃动。
他停下脚步,对着巷子深处,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声音在巷道里传播,被墙壁反射,形成正常的、逐渐减弱的回音。
几秒钟后,那个诡异的、延迟的、冰冷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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