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煞气(2/2)

“快!快划船!离开这儿!”老陈头拼命划桨,木船歪歪扭扭地逃离了“鬼见愁”。

回到岸上,陈小海还在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老陈头看着失魂落魄的侄子,又气又怕,更是后悔不迭:“跟你说不能捞,不能捞!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惹上‘水煞’了!它盯上你了!”

陈小海经过这一吓,暂时老实了。可没过几天,那十万块的诱惑,像猫爪子一样,又开始挠他的心。而且,他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双死白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他害怕,但更不甘心。

他瞒着老陈头,偷偷又找了几个外地来的、不信邪的捞尸人,许以重金,再次去了“鬼见愁”。

老陈头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他踉踉跄跄跑到河边,只看到那几个外地捞尸人连滚爬爬地逃回来,船都丢了,一个个面无人色,说是刚找到那尸体,水里就伸出无数双苍白的手抓他们,船底也被什么东西撞得咚咚响,差点就回不来了。

而陈小海,没跟他们一起回来。

第二天,有人在“鬼见愁”下游的浅滩,发现了陈小海的尸体。他也是淹死的,身体直挺挺地杵在浅水里,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的惊恐,但嘴角却像那富商儿子一样,向上弯起,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诡异无比的笑容。

竖尸,笑面尸。

老陈头看到侄子尸体的那一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浑浊的眼里没有泪,只有无尽的悔恨和空洞。他知道,小海这是被那“水煞”拉了替身了。

镇上的人帮忙打捞陈小海的尸体,却怎么也捞不起来。那尸体就像长在了水底,十几个壮汉用绳子拉都纹丝不动。

老陈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屋,翻出了他师父传下来的、一个用黑驴皮包裹的、沉甸甸的物件——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断水剪,据说是祖师爷留下的,专门用来对付成了气候的“水煞”,但使用此剪,必损阳寿。

他抱着断水剪,再次来到了“鬼见愁”。他看着水里侄子那诡异的笑容,老泪终于纵横。

他没有用船,而是直接走进了冰冷的河水里,一步步走向那两具仿佛被无形锁链连在一起的竖尸。

河水在他身边分开,仿佛畏惧他手中的断水剪。他走到陈小海和那富商儿子的尸体中间,举起那把巨大的、布满锈迹和古老符文的铁剪,对着两具尸体之间那看不见的“锁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剪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仿佛金铁交鸣、又似鬼哭狼嚎的巨响从水底传来!整个河面都剧烈震荡了一下!那富商儿子的尸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片死寂,随即像失去了所有支撑,软倒下去,顺着水流飘走了。

而陈小海的尸体,也终于不再“竖立”,缓缓沉入水中。

老陈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岸边,手中的断水剪寸寸断裂,化为齑粉。他的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

他强撑着,找人终于捞起了陈小海的尸体,草草安葬。

自那以后,老陈头就封了篙,再也不捞尸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黑水河边,望着“鬼见愁”的方向发呆。

有人说,他是在忏悔,忏悔自己破了祖辈的规矩,害死了亲侄子。

也有人说,他是在看守。因为那富商儿子的“水煞”虽然被破了,但陈小海临死前那诡异的笑容,却成了新的诅咒。老陈头怕的是,他侄子会不会也成了新的“等替身”,在黑水河的深处,带着那瘆人的笑容,等待着下一个……贪心破戒的替死鬼。

而那把救了他,也耗尽了他精气神的断水剪,只剩下一些红色的锈渣,偶尔在河滩上被捡到,人们都说,那锈迹,像极了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