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戏班（2/2）

陆涛扮演的罗刹国主（他擅自改了剧本，核心角色变成了类似幽冥判官的存在）登场。当他穿着那套“幽冥判官”戏服出现在舞台上时，全场观众都被震慑了。那戏服在舞台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异美感，上面的百鬼图案仿佛在流动，在咆哮。陆涛的表演也达到了巅峰，唱腔高亢穿云，身段矫若游龙，眼神凌厉如电。

台下掌声、喝彩声如雷贯动。

然而，坐在台下的陈爷和老王，却看得心惊肉跳。他们看到，在强烈的舞台灯光下，陆涛的影子被投射在背景幕布上，那影子不再是陆涛的形状，而是一个更加高大、狰狞、头生双角的恶鬼形象！而且，陆涛的唱词里，时不时会夹杂进一些完全听不懂的、充满怨毒和诅咒意味的古语！

戏演到最高潮，罗刹国主施展法力，召唤百鬼。按照排练，这里只是用干冰和灯光营造气氛。但此刻，舞台上突然阴风惨惨，温度骤降，观众们甚至能看到呵出的白气。背景音乐里混入了尖锐的、不属于任何乐器的噪音。

陆涛在舞台中央旋转、舞动，动作越来越狂放，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脸上的油彩似乎在融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不属于人类的疯狂和贪婪。他张开双臂，用一种非人的、沙哑扭曲的嗓音嘶吼：

“来吧！来吧！都来看我的戏！给我喝彩！给我你们的魂灵！”

他身上的那套戏服，此刻发出了幽幽的绿光，如同几十年前柳班主死的那晚一样！戏服上的百鬼图案，仿佛彻底活了过来，张牙舞爪，要从衣服上扑出来！

台下观众吓得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逃离座位。

“坏了！‘它’彻底醒了！”陈爷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对吓呆了的老王喊道：“快！快拉幕！关灯！”

大幕仓促落下，舞台灯光瞬间熄灭。

黑暗中，只听到舞台上传来陆涛（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东西）疯狂的大笑和更加癫狂的唱腔，以及……某种撕裂声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等陈爷和老王带着几个胆大的工作人员冲上舞台，打开应急灯时，只见陆涛直接挺地倒在舞台中央，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已然没了呼吸。

他身上那套“幽冥判官”的戏服，不见了。

没有碎片，没有灰烬，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只在陆涛冰冷的身体旁，散落着几根断裂的、颜色诡异的丝线。

剧团从此一蹶不振。那晚的恐怖事件被压了下来，对外只说陆涛是突发疾病去世。

老仓库里剩下的几口樟木箱，被剧团领导下令彻底焊死，深埋在了地下。

只是，偶尔有在深夜路过废弃剧场的人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锣鼓声和如泣如诉的唱戏声，看到一个穿着华丽诡异戏服的身影，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永无止境地舞动着，等待着永远不会再来的喝彩。

陈爷在那之后，彻底封了琴，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剧团的方向，喃喃自语：

“戏本是假，痴心是真。衣冠是假，鬼魅是真。有些戏，人唱得，鬼唱不得；有些衣，人穿得，魂穿不得啊……”

那套吞噬了两个杰出武生灵魂的鬼戏服，究竟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或许，它正蛰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着下一个被名利和执念迷了心窍的“主角”，等待着下一次……血色的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