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偶妻（2/2）

“师傅，救救我！救救赵家吧！”水生磕头如捣蒜。

冯三爷面色灰败，沉默良久，才沉重地说：“‘纸妻’已成，怨念附体，寻常方法恐怕难以根除了。她认定自己是赵公子的妻，也认定你是她的‘父亲’。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由你，去把这段强加的‘姻缘’了断。”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冯三爷带着面如死灰的水生，来到了赵公子的坟前。冯三爷让水生带来了扎纸人的全套工具，以及——一套他亲手扎的小小的、简陋的男童纸人。

冯三爷在坟前摆开阵势，点燃三柱特殊的安魂香，烟雾笔直，却在坟头上空盘绕不散。他对着坟茔沉声道：“赵公子，非你之缘，强求无益。今日为你另择良伴，莫再留恋虚妄。” 说完，他将那小小的男童纸人烧了。

接着，他转向虚空，语气复杂地喝道：“纸灵听真！你本无生命，强开通灵，强占妻位，已属不该。今送你童偶为伴，莫再纠缠生人，速速归于沉寂，否则休怪老夫行雷霆手段，让你魂飞魄散！”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呜咽。

冯三爷对水生说：“现在，用你的手，你的心血，扎一个最简单的、没有面貌、没有点睛的女纸人，就在这里烧给她。算是你为她‘正名’，也是你与她‘了断’！”

水生颤抖着手，在坟前开始扎制。他心绪不宁，手指被竹篾划破，鲜血染红了白纸。他终于扎好了一个粗糙的、没有任何特征的女纸人。

就在他准备点燃这个纸人的时候，一阵极其阴冷的风猛地刮起，吹得人站立不稳。那个一直寻觅不到的、烧剩下的“纸新娘”的头颅，竟从黑暗的草丛中滚了出来，停在坟前，那双点了朱砂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死死地盯着水生！

与此同时，水生手中那个粗糙的新纸人，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头部竟然开始自行扭动，想要转向那个美丽的“纸新娘”头颅！

“快烧！她在抢夺新的‘身体’！”冯三爷厉声喝道。

水生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将手中的粗糙纸人投入带来的火盆中。火焰升腾，那纸人在火中剧烈扭动，发出细微的、类似叹息又似啜泣的声音。而坟前那个美丽的“纸新娘”头颅，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精致的面容迅速变得灰败、腐朽，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化作一堆灰白的纸屑。

风中那幽怨的哭泣声，也渐渐远去，最终消散。

一切归于平静。

水生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冯三爷看着那堆灰烬和纸屑，沉重地摇了摇头。

赵员外家此后渐渐安宁下来，只是赵员外经此一事，大病一场，家道也中落了不少。

水生彻底毁了手艺，再也不敢碰扎纸人的营生，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而冯三爷，在那之后也封了手艺，不再扎任何纸人纸马。他那三条规矩，也随着他的离去，渐渐成了模糊的传说。

只是，偶尔有夜归的人路过镇东的河畔和老坟地，似乎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衣身影在徘徊，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带着无尽委屈与执念的叹息：

“我的……名分……谁……来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