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铁脉通途,稻穗成仓(2/2)
傅崇碧接过酒杯,和他轻轻一碰:“是‘双丝埋弧焊’的功劳,主轴箱的焊缝没气孔,震动才小。”他指着车床的导轨,“这导轨用的是鞍山的耐磨铸铁,里面加了稀土,比普通铸铁耐磨50%。”
米勒的眼睛亮了:“稀土?你们的稀土应用技术已经这么成熟了?”他转身对助手喊,“把我们的激光干涉仪拿来,让傅同志看看我们最新的测量精度!”
展台周围,各国客商围着“红旗”车窗拍照。瑞士钟表商想订十台加工齿轮,法国汽车厂看中了它的高速进给系统,连苏联机床厂的代表都忍不住过来问:“这台车床的电机,能不能卖给我们?”
“电机是沈阳电机厂的,”傅崇碧笑着说,“用的是稀土永磁材料,效率比普通电机高15%。不过得用你们的轴承换,你们的滚珠轴承,寿命比我们的长20%。”
苏联代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成交!明天我就让轴承厂发货!”
米勒在一旁看得直点头,他想起三个月前,还在担心中国机床会冲击欧洲市场。可现在,他的车间里,中国的车床和德国的铣床配合着加工零件,“红旗”的高效和“西门子”的稳定互补,废品率比单用德国设备降了三成。
“傅同志,”米勒突然说,“我想派技术员去沈阳学习‘双丝埋弧焊’,学费用我们的焊缝检测机器人付,怎么样?”
傅崇碧刚要回答,展台入口处突然一阵骚动。原来是金哲带着朝鲜机床工人来了,他们手里捧着个零件——是用“红旗”车床加工的自来水管道接头,内壁的螺纹比展台样品还光滑。
“崇碧同志,我们自己车的!”金哲举着接头,声音里带着骄傲,“朝鲜的自来水厂,用的都是这接头,没一个漏水的!”
米勒接过接头,对着灯光照了照,突然鼓起掌来。周围的客商也跟着鼓掌,掌声里,傅崇碧看着金哲和米勒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突然觉得,这比任何订单都珍贵——当机床不再是竞争的武器,而是交流的桥梁,技术才能真正长出翅膀。
展会闭馆时,傅崇碧收到国内的电报:“鞍山钢铁厂用朝鲜无烟煤炼出的特种钢,已用于‘太行’坦克的履带,寿命比原来延长一倍。”他把电报递给米勒看,米勒笑着说:“这叫‘煤变钢,钢变轨,轨连路’,是个好循环。”
傅崇碧望着窗外的莱茵河,河水静静流淌,像条连接东方与西方的银色丝带。他知道,机床展上的握手,其实和朝鲜粮仓里的煤与稻子、丹东港的钢轨与煤田一样,都是在写同一个故事——关于如何让钢铁变得温暖,让技书长出善意,让不同的土地,能共享同一片踏实的阳光。
四、铁轨尽头的春天
中朝铁路通车那天,傅崇碧坐在“解放型”蒸汽机车的驾驶室里。郑万春掌舵,金哲添煤,朴正洙举着相机,要拍下第一列火车穿越“友谊隧道”的瞬间。
机车鸣着长笛驶出隧道时,阳光突然涌进来,照亮了铁轨旁的稻田——“金包银”的稻穗已经黄了,在风中翻卷,像片金色的海洋。田埂上,穿碎花袄的朝鲜大妈带着孩子们挥手,手里的红绸带在阳光下闪,像无数只飞舞的蝴蝶。
“崇碧同志,你看!”金哲指着远处的机床厂,新盖的车间顶上,红旗正和朝鲜劳动党的党旗一起飘,“那里的工人,一半是中国师傅带出来的,现在能自己造拖拉机齿轮了!”
傅崇碧望着那面红旗,突然想起沈阳机床厂的小王,他现在已经是技术员了,上个月寄来的信里说,他带的朝鲜徒弟,能独立操作数控车床了。信末还画了个简笔画:一台“红旗”车床旁边,站着两个手拉手的人,一个黄皮肤,一个白皮肤。
机车驶过灌溉渠时,傅崇碧看见李技术员正和朝鲜农民一起测量水位。渠边的电线杆上,架着中国送的电线,线杆上还缠着稻穗——那是朴正洙的妹妹金善缠的,说“电线带电,稻穗辟邪”。
“前面就是金刚山了,”郑万春减速时,机车的烟囱里喷出的白烟在蓝天上画了个圈,“红叶红得像火,比你图纸上的好看吧?”
傅崇碧望着窗外的红叶,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这三年来,他见过钢水浇铸时的火花,见过稻穗灌浆时的饱满,见过机床转动时的精密,更见过不同语言的人,因为共同的目标而并肩劳作的模样。
机车到站时,站台上挤满了人。朝鲜农民捧着新米,中国工人扛着机床零件,铁路工人举着钢轨样品,大家笑着、闹着,把彼此的礼物往对方怀里塞。米勒的电报也送到了,上面写:“我们的检测机器人已发货,期待在沈阳喝到‘金包银’酿的米酒。”
傅崇碧站在站台上,看着钢轨延伸向远方,它们像无数根线,把机床厂、稻田、粮仓、港口都缝在了一起,缝成了一块结实的布,能挡住风雨,也能接住阳光。
夕阳西下时,他想起刚入朝时的夜晚,防空洞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战士们啃着冻硬的压缩饼干,说“等胜利了,要让朝鲜的孩子都能吃上白米饭”。此刻看着站台上孩子们捧着新米的笑脸,突然觉得,这“胜利”早就来了——它不在谈判桌上的签字里,而在钢轨的每一颗螺丝里,在稻穗的每一粒谷子里,在不同语言却同样真诚的笑声里。
远处的机床厂传来试车的轰鸣,和机车的汽笛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首特别的歌。傅崇碧知道,这歌声会一直唱下去,唱给铁轨尽头的春天,唱给那些用钢铁与稻穗,共同写下的和平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