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4章 笔耕破夜寒,策论蕴新机(1/2)
荣国府的冬夜,总带着种浸骨的凉。檐下的冰棱凝结如白玉簪,偶尔有碎冰坠落,在寂静里砸出清脆的响。唯有怡红院的西厢房,烛火彻夜不熄,像枚被炭火煨暖的玉印,在墨色的夜里透着沉稳的光。贾宝玉伏在案前,身上裹着件厚厚的棉袍,领口却仍被呵出的白气濡得发潮。他正对着“论乡村教化”的题目凝神,指尖在《朱子家训》的书页上反复划过,连指腹都磨得发红。
“二爷,喝碗热粥吧。”袭人端着食盒进来时,见他面前的宣纸上只写了个标题,旁边却堆着七八本杂记:《乡约大全》《吕氏乡约》《近思录》,每本都夹着纸条,最上面那张记着“教化需从孩童始”,字迹被烛火烤得有些发皱。她把一碗红枣莲子粥放在案边,轻声道:“周大人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您这连着熬了五夜,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贾宝玉“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书页:“你看这《吕氏乡约》,说‘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道理是好的,可怎么让百姓真的照做?前儿看《明史·循吏传》,有个县令把乡约刻在村口的石碑上,每月请老人讲解,三年下来,村里连吵架的都少了。”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亮,“可见教化不能只靠书本,得‘看得见、听得懂、做得到’才行。”
袭人没接话,只从食盒里取出个小布包:“这是茗烟从京郊王家庄抄来的‘村规’,您瞧瞧。”布包里是几张粗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偷鸡摸狗者,罚给全村担水三日”“不孝顺父母者,不准参加祠堂祭祀”“孩童不上蒙学,家长要被乡老训斥”。字迹虽糙,却透着股实在劲儿。
贾宝玉的目光立刻被吸了过去,手指在“孩童不上蒙学”那条上停住:“这个好!我之前只想着‘设蒙学’,却没想过‘怎么让家长愿意送孩子去’。”他提笔在宣纸上疾书:“乡村教化需‘三管齐下’:蒙学教识字,乡约明是非,村规定奖惩。”写罢又觉得不妥,划掉重写,“蒙学要‘免费’,给穷苦孩子发笔墨;乡约要‘通俗’,把大道理编成歌谣;村规要‘公议’,让百姓自己定规矩,才会真心遵守。”
粥碗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在他眼前凝成薄雾,又被他随手拨开。案头的烛台已经换了新烛,烛芯爆出个火星,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更明显了些。他却像浑然不觉,翻出《历代教育考》,在“蒙学设置”条目下批注:“每乡设一所‘义塾’,塾师由县府选拔,俸禄从官田租税里出,不加重百姓负担”,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算盘,“学生每日需认五个字,背一首诗,完不成的,塾师要去家里辅导,不能随便打骂。”
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三更天了。寒风卷着碎雪打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响,烛火也跟着摇曳,把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贾宝玉揉了揉发僵的手腕,才发觉棉袍的袖口已被墨汁染黑了一大片,却懒得理会,只顾着把涌上心头的思路记下来。
“之前真是想简单了。”他拿起前日写的草稿,上面满是“教化万民、移风易俗”的空话,此刻看来只觉得脸红。他提笔把那些空话划掉,换上具体的法子:“蒙学课本要编得简单,就用《千字文》《百家姓》,再添些‘勤耕读、守本分’的俗语;塾师不光教识字,还要教‘算田亩、记账目’的本事,这样百姓才觉得‘读书有用’。”
他翻出柳砚送来的“寒门读书记”,里面记着柳砚父亲教村童的法子:“用石子教算术,用树枝画字,把《论语》里的故事编成顺口溜”。贾宝玉把这些法子抄在策论里,旁边注上“乡村教化,贵在‘接地气’”,墨色浓得像要滴下来。
忽然,他想起什么,从书堆里抽出林如海留下的那本《巡盐奏议》,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是林如海任巡盐御史时,关于“盐区教化”的札记:“盐民多彪悍,需以‘利’诱之——凡遵守乡约者,可优先参与官盐分销。”贾宝玉看着这行字,忽然拍了下案几:“我怎么没想到‘利益引导’?”
他提笔在策论后添了段:“对遵守教化者,可给予‘实惠’:种田的,优先租种官田;经商的,减免部分杂税;工匠的,推荐去官营作坊。如此,百姓便知‘守规矩有好处’,自然会用心学习。”写完又觉得不够周全,加了句“不可只奖不罚,对屡教不改者,需‘禁其利’:不准租官田,不准参与集市,让其知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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