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试期将近磨剑刃,芸窗月照寸心明(1/2)
惊蛰刚过,京城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荣国府绛芸轩的窗却始终大敞着。案上的《府试策论总稿》已添至三十余篇,被宝玉按“吏治”“民生”“仓储”“漕运”分门别类,每册的封皮都用桑皮纸仔细裱过,边角处还沾着几星墨渍——那是昨夜改稿时不慎打翻砚台溅上的,此刻倒成了独有的印记。
(一)晨勘旧稿:字缝里辨得失
天刚蒙蒙亮,宝玉已坐在案前,手里捏着支秃笔,逐字逐句审读《论吏治》的终稿。这篇策论前后改了七遍,从最初的“泛论清官廉吏”到如今的“具体监察之法”,每一页都写满了删改的痕迹。
“‘凡州县官到任,需将前任账目与百姓口碑一并造册,呈交巡抚’,”他低声念着,忽然皱眉将“百姓口碑”划掉,改成“乡老、生员、商户各举三人,共述前任政绩”。旁边批注:“‘百姓’二字太泛,乡老知乡情,生员识文墨,商户晓赋税,三类人共述,更显客观。”
这是前日柳砚带来的乡野智慧——他父亲曾说,“清官好不好,不是官府说了算,得看村口老槐树底下唠嗑的老汉怎么讲”。宝玉深以为然,特意托人去城郊找了几位退隐乡老,细细问了“如何辨官清浊”,才定下这“三类人共述”的法子。
正改着,袭人端来一碗莲子羹,见他眼下乌青比昨日更重,忍不住劝:“二爷这几日加起来睡不够十个时辰,再熬下去,怕是等不到进考场就先病倒了。”她把羹碗往他手边推了推,“这是老太太特意让人炖的,说莲子能安神。”
宝玉没抬头,只拿起羹勺舀了一口,目光仍黏在策论上:“你看这句‘监察御史需每季度巡查一省,不得提前通报’,是不是太刚硬了?”他忽然转头问,“若遇着地方官正办急事,御史突然上门,岂不是添乱?”
袭人虽不懂策论,却也听出几分意思:“那……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就成了走过场。”宝玉摇摇头,在“不得提前通报”后添了句“若遇赈灾、平叛等急事,可暂缓三日,但需将事由报至都察院备案”。写完拍了拍案,“这样既防了官官相护,又留了变通的余地,才算周全。”
他把改好的策论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这是要带给周大人过目的。锦囊边角绣着株兰草,是黛玉前几日送的,针脚细密,想来费了不少功夫。宝玉摸了摸那兰草,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意,连带着熬夜的疲惫都散了几分。
(二)午会名师:一语点醒梦中人
巳时三刻,周大人的轿子刚落定,宝玉已捧着策论迎了上去。书房里新添了盆文竹,是贾政特意让人搬来的,说“读书人该有几分清劲气”,此刻倒成了两人对谈的背景。
周大人拿起《论漕运》的终稿,见开篇写“正德九年,江南漕船过淮水闸时,因官吏勒索过闸费,滞留半月,稻米霉变三千石”,不由点头:“用实例开篇,比引《史记·河渠书》更抓人。”
翻至中段,看到“漕工月钱分三等,掌舵者五两,拉纤者三两,做饭者二两,由船户与漕运司共同发放,双方各留账册以备核查”,他忽然停住:“这‘共同发放’是好主意,但船户若与漕运司勾结,故意压低工钱怎么办?”
宝玉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张纸:“学生让柳砚查了江南漕工的行会规矩,他们有‘行头’——即公认的老成者,可让行头每月核对工钱,若有克扣,直接报至巡抚衙门。”纸上还画着个简单的流程图:漕工→行头→巡抚,箭头清晰,一目了然。
周大人看着流程图,忽然笑道:“你这法子,倒有几分林御史当年的影子。他任巡盐御史时,就让盐商、灶户、盐吏各推代表,每月三堂对质,盐贪案发率降了七成。”
宝玉心里一动,连忙道:“学生这便在策论里添上‘仿巡盐御史三堂对质之法’,既显渊源,又增说服力。”
周大人摆摆手:“不必。策论贵在用活,不在溯源。”他指着“漕船维修”一节,“你说‘每艘船配两名木匠,随船同行’,却没说木匠的工钱从哪来。若由船户出,他们必不肯用好木匠;若由官府出,又恐官吏中饱私囊。”
这正是宝玉卡了许久的难题,此刻被点破,顿时急道:“那该怎么办?”
“从漕粮损耗里出,”周大人提笔写道,“每艘船核定损耗率为百分之三,若因维修不力超损,木匠与船户各赔一半;若低于损耗率,节余的三成赏给木匠。”他抬眼看向宝玉,“用利益绑定,比空喊‘尽职尽责’管用。”
宝玉茅塞顿开,连忙在旁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竟比窗外的鸟鸣还要清脆。
(三)暮访潇湘:灯下对账校精微
夕阳将潇湘馆的竹影筛在窗纸上,黛玉正临写林如海的《科举心得》,见宝玉捧着策论进来,忙放下笔:“看你这急模样,定是又有难题了。”
“你看这个。”宝玉把周大人改的“漕船维修”一节推给她,“‘节余的三成赏给木匠’,我算来算去,总觉得数目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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