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残烛映卷影,墨痕透纸香(1/2)

荣国府西跨院的书房,烛火已燃至第五根。贾宝玉将冻得发僵的手指凑近烛芯烘着,指腹碾过《春秋策》的封皮,皮质封面被摩挲得发亮,边角却仍沾着昨日抄题时溅上的墨渍——那是算“均输术”时,被砚台里漾出的墨汁染的,他用香灰擦了三遍才淡下去,反倒留下圈浅灰的印子,像枚笨拙的印章。

案头堆着的书册比昨日又高了半尺。最顶上是府试的《考纲辑要》,被红笔标得密密麻麻:“礼记·王制篇需重点记‘司徒掌教万民’条”“周礼·天官冢宰部分,考官爱考‘太宰之职’与‘小宰之职’的权责区分”……这些标注歪歪扭扭,有的字被墨团盖住,是昨夜打盹时笔没稳住蹭的。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伸手揉了揉,却把睫毛上的烛油蹭到了颧骨上,活像只花脸猫。

“噗嗤——”窗外传来低笑,贾宝玉猛地抬头,见林黛玉披着件月白披风站在窗下,手里捧着个食盒。她身后的竹影被烛火拉得老长,叶尖的雪粒子偶尔落下,在光晕里闪成碎银。

“林妹妹怎么来了?”他慌忙用袖口擦脸,反倒把墨渍抹得更匀了。

黛玉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案上,掀开盖子时冒出股白雾,混着甜香漫开来。“听雪雁说你又熬到三更,”她拿出碗赤豆元宵,瓷勺碰到碗沿叮当作响,“张考官最不喜答卷潦草,你这脸要是映在卷纸上,怕是要被批‘卷面不洁’。”

贾宝玉接过元宵,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暖得心里发颤。“我这不是怕记不住嘛,”他舀起一颗元宵塞进嘴里,甜糯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你看这道‘问乡大夫的职责’,前日背得滚瓜烂熟,今早一睁眼就忘了‘各掌其乡之政教禁令’后面接什么,急得我翻了半本书才找着。”

黛玉拿起他的《考纲辑要》,指尖划过那些歪斜的批注,忽然停在“大司徒掌建邦之土地之图”这句上。“这里漏了‘与其人民之数’,”她取过笔,在旁边添上,笔尖悬在纸上时微微发颤——原是冻的,她方才在院里站了片刻,指尖早凝了层薄霜,“上次柳砚来,说他表哥去年府试就栽在这句上,考官批了‘漏一字而失全局’。”

“可不是嘛,”贾宝玉一拍大腿,元宵差点从碗里晃出来,“我听说去年府试,有个考生把‘上计’写成‘上计吏’,多了个‘吏’字,直接从一等掉到三等,哭了半宿呢。”他扒拉着书页,翻到算学部分,纸页上画满歪歪扭扭的算筹图,“还有这道‘今有粟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我算到第三遍才对,先前总把‘粟率五十,粝米三十’记成‘粟率三十’,简直是昏了头!”

黛玉看着那些被红笔圈叉的算式,忽然笑了。她的笑声很轻,像雪落在梅枝上的动静,贾宝玉抬头时,正撞见她眼尾的笑意,像融了半的冰棱,漾着点暖光。“我给你抄了份算学歌诀,”她从袖中摸出张素笺,字迹清隽,“‘粟米互换要记清,率数相乘再相并,若问多少折半法,先乘后除最分明’——我父亲生前教的,比死记硬背管用。”

贾宝玉接过素笺,指尖抚过“折半法”三个字,忽然想起前日算“圆田面积”时,他对着“半周半径相乘得积步”的公式犯愁,黛玉拿了根绳,在桌上绕出个圆,量了半周和半径,三两下就算清了,当时他还愣了半天,原来算学也能这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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