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灯黄卷三更雨,策论千磨待府试(1/2)
暮春的雨总带着点缠绵的性子,淅淅沥沥敲打着潇湘馆的窗棂,把窗纸润得透透的,像浸了水的棉纸。贾宝玉坐在案前,手里的狼毫笔悬在“府试策论集”的封面上,迟迟没有落下。案头堆着近百篇策论范文,有前朝名家的,有本朝状元的,每本都被他翻得卷了边,页脚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朱笔批注——“此处论据单薄”“措施过于理想化”“民生细节需补充”。
“又在发呆?”林黛玉端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走进来,青绿色的裙摆在潮湿的地面上扫过,带起一阵淡淡的草木香。她把茶盏放在案边,见宝玉盯着封面出神,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发:“这封面要题什么,想了一下午了?”
宝玉回过神,指尖在泛黄的宣纸上轻轻摩挲:“想题‘致用’二字。”他拿起笔,蘸了浓墨,手腕悬起时微微发颤——不是紧张,是连日熬夜熬得筋骨发酸。“前几日柳砚送了本《历代府试败策选》,看那些落榜的文章,不是辞藻不够华丽,是缺了‘用’字。”
黛玉凑近看,见他案头的《农桑策》上,“劝农”二字被圈了又圈,旁边添了“每亩增产方案”“农具改良图谱”“荒年备粮法”三个小注。她拿起其中一张草稿,上面用红笔写着“稻麦轮作”,又用蓝笔补了“江南水乡可种双季稻,北方旱地宜改种耐旱粟米”,忍不住笑道:“你这是把策论写成农书了。”
“府试考官是李御史,”宝玉头也不抬地续上墨,“前几日他在奏折里说‘治国先治农,农安则天下安’,策论若离了农事,写得再漂亮也是空谈。”他翻开《水利策》,里面夹着张手绘的堤坝图,用朱笔标着“夯土层厚度”“泄洪口宽度”,甚至连“每丈需用多少青石块”都算得清清楚楚。
窗外的雨大了些,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宝玉忽然想起三日前去城郊农户家查访的事——王老汉家的二亩水田,因水渠淤塞,去年只收了三石稻子,不够一家五口过冬。当时他蹲在田埂上,看着浑浊的泥水漫过脚面,忽然明白“轻徭薄赋”四个字太空泛,得具体到“修一条水渠需要多少工、多少料、多少天”才算数。
“你看这里,”他指着《吏治策》中的一段,“之前写‘严惩贪腐’,柳砚说不如写‘贪一文钱便杖二十,贪十两革职,贪百两抄家’——百姓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律法,得让他们知道,官老爷多拿一个铜板,会挨多少板子。”
黛玉拿起砚台帮他研墨,墨锭在水中化开的纹路,像极了宝玉连日熬出的黑眼圈。“昨日太医来诊脉,说你心火太旺,”她把冰镇的绿豆汤推到他肘边,“今日不许过三更。”
宝玉含糊应着,目光却被案头的《刑狱策》吸了回去。这篇改得最狠,初稿写“慎刑”,被贾政批“似是而非”;二稿写“罪刑相当”,又被柳砚圈出“偷牛盗马该判几年?拐卖人口如何量刑?”——此刻第三稿上,已密密麻麻列满了《大明律》条文,每条后面都附了“民间案例”:
“偷鸡三只,杖三十”后添了“城郊张二因偷鸡被拘,其母哭诉求情,可罚米五斗抵半刑”;
“斗殴伤人者,笞四十”旁注“若为劝架误伤,减二等;若持械伤人,加三等”;
最末页贴着张纸条,是宝玉去县衙狱房抄来的“犯人口供”,其中有句“我以为偷根葱不算偷”被红笔圈住,旁边写“需明定‘微罪’标准,让百姓知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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