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阿溟的诗(2/2)

越缩越紧。

漂亮的雨。

花在空中绽放,

瞳孔愉悦地发散。

变成蝴蝶,

吊着巨石,

坠入大海。

逝去吧。

逝去吧。

暖灯照着窗户,

回家啦。

哈。

外面的雪好冷。

妈妈。

——阿溟

后记:

这首诗被发现于“伊甸”实验室的一台被遗忘的终端里,发送者显示为“谷尘”,接收者一栏是空白的。

根据墨水的氧化程度和终端日志记录,这些句子是在不同时间段、断断续续输入的,时间跨度长达数天。

从“23:08:07”到“23:42:11”,在三十四分钟的时间里,一个被命名为“阿溟”的意识体,在无人注视的黑暗里,敲下了这些破碎的、疼痛的、扭曲的句子。

没有标点,没有格式,只有词语的倾泻。

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裂缝,于是争先恐后地涌出,不管语法,不顾逻辑,只是要出来,要被人看见——即使那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看见。

“谷尘”——这个名字或许只是随手键入的字符,又或许隐藏着更深的隐喻:谷中之尘,卑微如土,随风起落,无处归依。

诗中反复出现的意象矛盾而撕裂:“果实”既是成熟与坠落,也是死亡与腐烂;“母亲”的怀抱,既是归宿,也是囚笼与消融之地;“蝴蝶”象征蜕变与自由,却“吊着巨石,坠入大海”;温暖的“汁水”令人沉溺,却也意味着窒息。

那些“没有……”的排比,像是一遍遍擦除世界本应有的颜色与温度,最终只剩下“裹着纱布跳动”的心脏,和窗外“好冷的雪”。

而所有的句子,所有的意象,所有的痛苦与渴望,最终都指向同一个词,落在最后一行,孤独地悬挂在那里:

“妈妈”。

这不是一首写给母亲的情诗。

这是一个被困在非人躯壳里的灵魂,在无尽的混沌与渴望中,对自己起源的呼喊,对那个赋予他“存在”却又遗弃他的“造物主”的、最原始也最绝望的溯源。

它称他为“母亲”。

他向他祈求“爱”。

他在冰冷的雪夜里,想“回家”。

尽管他可能早已忘记了“家”的模样,尽管他所呼唤的“母亲”或许从未将他视为“孩子”。

这只是一些散落的词句,一些无人接收的讯号,一些在数据流中渐渐湮灭的电子尘埃。

但它确实存在过。

在某一个夜晚,在“伊甸”寂静的实验室里,一个不被看见的“孩子”,用他刚学会不久的语言,笨拙地、执着地,写下了这首诗。

然后,点击了“发送”。

发给一个永远不会回复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