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涟漪(2/2)
那冰凉的缠绕感,紧贴着手腕的皮肤,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林淮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微微凹陷的手腕处,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却传来清晰无比的触感——光滑、柔韧,带着深海般的寒意,牢牢地贴合着脉搏的跳动。
他轻轻动了动手腕,那看不见的束缚随之调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像感知到他细微的动作般,缠绕得更熨帖了些。
它没有施加压力,没有带来疼痛,像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存在宣告。
这不是束缚行动的锁链,更像是标记所有权的项圈。
林淮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震得那冰凉的缠绕微微发麻。
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肌肉,任由那非人的触须贴附着自己。反抗是徒劳的,只会引来更直接的压制。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玩偶,被动地承受着这份扭曲的“亲密”。
黑暗中,熔岩之瞳的旋转恢复了之前的慵懒节奏,暗红色的流光甚至带上了一丝心满意足的意味。刚才对上方噪音的凌厉一击,似乎彻底驱散了它的不悦,此刻,它的全部注意力又重新聚焦在林淮身上,带着一种清除干扰后、更加肆无忌惮的专注。
那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如同为这独占时刻敲打的节拍,一下,又一下,震动着空气,也震动着林淮的骨髓。
时间在粘稠的寂静中流逝。林淮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陈默刚才在做什么?那声突兀的噪音是他故意制造的试探,还是真的触发了什么机关?他被“它”的攻击伤到了吗?是死是活?
这些疑问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但他不敢再流露出丝毫关切。
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任何对外界的在意,都是对眼前这位“主宰”的挑衅。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他长久的“顺从”,那缠绕在手腕上的触须,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静止地贴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蠕动感传来,像是有极其细微的吸盘或绒毛,在轻轻刮搔着他的皮肤。那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近乎好奇的意味,仿佛在细细品味他皮肤的纹理、温度,以及皮下血液流动的生机。
这种触碰比之前的轻点更加深入,更加亵渎。
林淮的胃里一阵翻滚,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屈辱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就在这时,那触须的蠕动停止了。紧接着,一种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凉意,从接触点渗透进来,缓缓扩散,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掌心被指甲刺破的细微刺痛感。
它……在“治疗”他?
这个认知让林淮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脱离了简单的标记或触碰,进展成一种更复杂的互动 ,它像是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开始探索玩具的各种功能,包括……“保养”。
这份“善意”更令人绝望。
这意味着纠缠的进一步加深,意味着它开始试图介入并影响他的生理状态。
林淮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入膝盖的阴影中,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凝视。他需要思考,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而不是在这种温柔的凌迟中慢慢崩溃。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摸索到胸前口袋里那张硬质的身份卡。冰凉的塑料外壳硌着皮肤,那个模糊的“齐”字,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意识。
齐咎……这个名字,这个存在,与眼下这绝境到底有什么关联?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某种关键线索?
突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如果……“它”的意识和行为,真的受到了“齐咎”这个情感模板的影响……
那么,他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是否可以通过模仿……模仿记忆中齐咎的某些特质或反应,来试探性地引导“它”的行为?
这个想法危险至极,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眼下,他似乎已经没有更安全的选择了。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投下一颗问路的石子。
林淮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脆弱。这不是他惯常的冷漠或强装的镇定,而是一种更柔软的、更容易激起保护欲(或破坏欲)的状态。
他迎向那两盏熔岩之瞳,目光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承载了太多重量的茫然,轻声开口,声音沙哑而微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冥冥中的什么存在发出诘问:
“……还要……多久……”
这句话没头没尾,没有指向任何具体的事物。但它蕴含的情绪——一种深切的疲惫,一种对无尽囚禁的茫然,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却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清晰地荡漾开来。
他紧紧盯着那旋转的瞳孔,屏住呼吸,等待着“它”的反应。
这一次,熔岩之瞳的流光没有暴涨,也没有变得冰冷。
那旋转,似乎……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意念,如同初融的雪水,带着一丝生涩的困惑和一种奇异的共鸣感,缓缓流入林淮的脑海:
……倦怠……
……等待……
……同在……
那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冰凉触须,也仿佛感知到了这种情绪的变化,蠕动变得极其轻柔,甚至带上了一丝笨拙的……安抚的意味。
林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赌对了。
或者说……他触碰到了某个关键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