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小花妖(2/2)

张嘴喽。老张把米浆滴在叶片上,哼着洛阳小调。

叶片突然蜷成小勺状,接住米浆后轻轻抖了抖,倒真像婴孩咂嘴。墙角的老马打了个响鼻,他忙缩脖子:可不敢叫人听见。

惊蛰那日,巡夜人闻到马厩飘出异香。老张正用篦子给牡丹梳叶——焦黑的表皮褪尽,新生的枝干泛着暗紫色幽光。

谷雨清晨,女眷们正为踏青裁新衣,忽闻马厩飘来异香。老张那间漏风的倒座房里,巴掌大的陶罐竟爆出七朵碗口大的牡丹。

花瓣似浸过牛乳的绸缎,花心凝着金粉,正是失传已久的。

三小姐的翡翠耳坠子叮当乱响:把这老货拖去刷马槽!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掐断花枝,下贱胚子也配养玉楼春?老张佝着背往陶罐里洒最后一把香灰,看家丁连土带根刨走了牡丹。

管家带着四个壮仆冲进马厩时,老张正把最后一把香灰撒在根茎处。乱棍砸下来的时候,他佝偻的身子突然挺得笔直,枯树枝似的手死死护住花盆:使不得!这花饮过人血,离了老奴要作祟的!

三日后,雪塔被移栽到湖心亭。老张瘸着腿躲在假山后头,看那牡丹在琉璃罩里一日日萎靡下去。第七日雷雨夜,他摸黑泅过刺骨的湖水,怀里揣着个粗陶罐——里头是咬破十指放出的心头血。

白露夜,王府后巷飘起淡紫的雾。

巡更人看见老张盘腿坐在柴垛上,怀里抱着个雪团似的小丫头。

那女童发间簪着朵将谢的牡丹花,正把莹白的手指往老张嘴里塞:爹爹吃露水。

更鼓声里,湖心亭传来凄厉的惨叫。

三小姐的绣鞋漂在湖面上,琉璃罩碎成齑粉,那株吸饱了怨气的牡丹正在月下疯长,花盘大如车轮,每片花瓣都裂开猩红的嘴。

老张把女童往柴垛深处塞了塞,颤巍巍举起半截蜡烛:去吧,莫伤无辜。

女童歪头啃着手指,突然化作万千紫蝶扑向湖心。

所过之处,牡丹瞬间凋零成灰,唯有一片花瓣飘回老张掌心。

女童每日里都到很多地方。

达官贵人们满目欣赏吟诗颂叹,高门贵妇见之称奇,他们说冬天里开出牡丹花,是祥瑞。

贫苦人?贫苦人也见过,但更多的是被当成了花肥埋在底下。

摘星楼在建,很多人前仆后继的死去。小花妖不去刻意的做一些害人的事情。她有很多的吃食,不是吗?再说她害了人,张伯会伤心的。

用血和白骨养成的牡丹,心思竟相反的纯净。

小花妖的一生转瞬之间就被白若月看完了。

两人一同从梦粱术中醒了过来。

小花妖突然显出本体。一株七尺高的血色牡丹拔地而起,雪塔早已被浇灌的鲜血染红。重瓣花朵喷涌出清冽甘露,每一滴都映着当年雪夜景象。

“张伯救我性命,今日该我还恩了!”伴随着稚嫩童声的响起,原本紧闭的花蕊缓缓张开。

牡丹的根系迅速地在青石板上扎根,茎叶拔高蔓延开来,将老仆的身体轻轻托起。

那些骨火,在接触到牡丹花叶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立刻被莹白的露珠浇灭。

白若月见状,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了一些。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反噬。她还是咬紧牙关,强行收回了那只骨爪。收回的速度过快,猛地反噬之力回来,将她的指尖灼得焦黑。

小花妖抖落了三片本命花瓣。那三片花瓣直直地没入了白若月的眉心。

白若月背后的白骨法相像被力量冲击,轰然崩碎。与此同时,她周身的黑气也被那花露尽数洗净。

白若月的身体猛地一颤,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最终跌坐在地上。

那朵原本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在失去了三片本命花瓣之后,迅速地枯萎了下去。眨眼间,它就从一朵盛开的鲜花变成了一朵残败的花朵。

残败的花瓣渐渐收拢,最终重新变回了女童模样的小花妖。

小花妖的身体显得有些虚弱,她艰难地伏在老仆的胸口,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放在老人的颈间。

她指尖绽放出的微光,老仆颈间那道狰狞的爪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不仅如此,就连他衣襟上那朵残破的牡丹,也在这股灵力的滋养下,重新变得鲜艳起来。

“你为张伯,费尽道行,救我心境,如今该我还你本性。

小花妖抬头时,露出初生灵智的懵懂。

白若月自指尖凝了她成神时受的万家香火,点到小花妖的眉心。

小花妖有些破碎的身形被稳住。

往后我做你的瓦罐。

晨光穿透云层时,白若月在老仆怀里放了些钱财。

小花妖化作三寸高的牡丹缀在她鬓边,只是花瓣从血红转为月白,修为散尽,又回到了初生灵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