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债与磺胺(2/2)

他看着外面县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白鹿……等我。疼吗?再忍一忍。我很快……很快就去接你。”

他用匕首,在身旁的岩壁上,刻下了第一道划痕。

“砰。”

赵铁柱扔掉了那截断腿。

“火。”

王麻子将一把刺刀烧得通红,烙在了陈虎的伤口上。

“滋啦——”

焦糊的气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陈虎彻底晕死过去。

“活了……他还活着。”赵铁柱瘫倒在地,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好。”林远山转过身,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走到火堆旁,拿起另一瓶烈酒,从头到脚浇在自己身上,又抓起一把雪,擦拭着腹部的伤口。

“该我了。”

他躺在陈虎刚才躺过的地方。

“赵排长,你累了。小石头,你来。”

“我?!”小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师父……我……我不敢……我……”

“你不敢?”林远山盯着他,“你不敢,白鹿就白死了。你不敢,陈虎就白锯了腿。你不敢,我们明天就都得死在这里!”

“拿起针线!”林远山嘶吼,“白鹿能为我们闯城门,你连给我缝几针都不敢吗?!”

小石头被吼得一个激灵。他看着师父那血肉翻卷的伤口,又看了看地上那截断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他没有再哭,而是抓起那包手术缝合针,用火烤了烤,又抓起一把磺胺粉。

“师父……你……”

“倒上去。”林远山命令道。

小石头一咬牙,将那白色的药粉,整包倒进了林远山的伤口里。

“嘶——!!”

林远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一种比子弹击中更可怕的灼痛。但他没有喊,只是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岩石,手背上青筋暴起。

“缝。”

小石头颤抖着手,将第一针扎进了林远山的皮肉。

“不对。”林远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太浅了。拉线……拉紧!我不是你娘绣花的枕头!拉紧!!”

“是!”小石头红着眼,用尽力气,一针,一针,像是在缝一块坚韧的牛皮。

林远山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岩壁的顶端。

他没有注射吗啡。

他需要这份疼痛。

他需要这份刻骨铭心的剧痛,来压制心中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怒。他需要这份清醒,来记住白鹿被抓走的每一个细节。

王麻子带来的那一声枪响,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是她开的枪吗? 是光荣弹吗? 不……她不会。 她知道我会去找她。 她一定还活着。 北村……

“缝好了……师父……”小石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了个结,整个人虚脱在地。

林远山缓缓地坐了起来。

腹部,一道蜈蚣般的、狰狞的缝线,横在那里。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

雪停了。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

“赵排长。” “在。”赵铁柱已经缓了过来。 “休息两个时辰。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儿?”赵铁柱一惊,“虎子和你的伤……”

“北村会以为我们拿到了药,会找地方躲起来养伤。”林远山的声音在寒风中飘忽不定,“他会以为,我们会像兔子一样,挖个洞躲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洞里三个精疲力尽的战友。

“他想错了。”

林远山拉动枪栓,那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

“兔子受伤了,会躲。狼受伤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会去……咬断猎人的脖子。”

“小石头。” “师父!” “把剩下的子弹,都压满。” “是!”

“王麻子。” “林哥!” “你熟悉县城。我们……回去。” “回……回去?!”王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回去?!北村肯定全城戒严了!”

“对。”林远山抚摸着枪栓上那根暗红色的绳结,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病态的温柔。

“他抓了我的新娘。”

“我这个做丈夫的……”

“总得回去……给他送一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