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重建家园(2/2)

他走到地窖最深处,搬开几块废弃的棺材板,露出了下面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木柄手榴弹,还有一箱黄色的……硝铵炸药。

“这……”林远山震惊了,“老人家,您是……”

“我儿子。”钱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无尽的苍凉,“他是武工队的。两年前,死在北村手里。这是他藏在我这儿的,说是以后用来炸鬼子的军火库。”

老人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也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他没来得及用,就被鬼子吊死在城门口。”

“这两年,我每天守着这些东西,就在等一个能用它们的人。”

钱伯看着林远山:“你,敢用吗?”

林远山看着那一箱炸药,又看着老人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他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扶着梯子站了起来,郑重地向老人敬了一个军礼。

“敢。”

“好。”钱伯把马灯放在炸药箱上,“这福寿堂,我也开够了。与其等着老死,不如……给这满城的鬼子,办一场最大的丧事。”

……

计划在黑暗中成型。

这不是一次救援行动。 这是一次毁灭行动。

“我们不需要潜入三楼。”林远山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狠辣的线条,“既然北村把那个房间变成了诱饵,那我们就……把整栋楼都变成他的坟墓。”

“小石头。” “到!” “你现在的身份,是宪兵队的送水工。钱伯说,每天早上五点,会有送水车进后院。那个送水工是钱伯的远房侄子,可以搞定。” “明白!”

“麻子。” “在。” “那五十斤火油,还有这些炸药……做成一个‘大炮仗’。你负责把它送进宪兵队的……这里。” 林远山指了指宪兵队的一楼侧面——那是厨房的位置,正对着后院,也是整栋楼的承重墙所在。

“只要这里炸了,整栋楼会塌一半。”林远山冷冷地说,“那时候,所有的狙击手、所有的狼狗、所有的埋伏,都会变成废墟里的烂肉。”

“可是白鹿姐在三楼!”小石头急了,“楼塌了,她也会……”

“她不会。”林远山极其肯定地说,“她是诱饵,也是北村的护身符。那个房间是特意加固过的,而且……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北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去转移她。”

“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混乱。”

“当爆炸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废墟和火灾上。那时候……”

林远山拍了拍藏在身边的98k步枪。

“我就在对面。”

“对面?”王麻子一愣,“福寿堂?”

“对。福寿堂的二楼阁楼,正对着宪兵队的三楼露台。距离……一百五十米。”

这个距离,对于狙击手来说,简直就是贴脸开枪。

但也意味着,一旦开枪,林远山将直接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退路。

“林哥,这太危险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林远山打断了他,“爆炸一响,北村一定会出现在露台上,或者窗口。那是他查看情况、转移白鹿的必经之路。”

“那一刻,就是我和他的……终结。”

……

1941年3月5日,凌晨四点。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

福寿堂后院,林远山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腹部的伤口被紧紧地缠上了三层绷带,为了防止剧烈运动导致崩裂,钱伯找来了一块硬木板,给他做了一个简易的护腰,死死地勒在腰间。

这种勒紧的痛楚,反而让他感到清醒。

他拿起了那杆98k。枪身冰冷,那根红色的绳结在黑暗中依旧鲜艳。

“老伙计,”林远山轻轻抚摸着枪托,“今天,我们要大开杀戒了。”

王麻子和小石头已经出发了。王麻子推着那辆装满“特殊货物”的水车(夹层里全是火油和炸药),小石头扮作帮工。

钱伯站在阁楼的楼梯口,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汤。

“喝了。”老人说,“上路饭。”

林远山接过碗,一饮而尽。热汤下肚,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谢谢。”

“不用谢我。”钱伯看着窗外宪兵队那刺眼的探照灯,“记得,替我儿子……多杀几个。”

林远山点了点头,提着枪,一步步爬上了阁楼。

阁楼很小,堆满了杂物。只有一扇落满灰尘的小窗户,正对着街道对面。

透过窗户的缝隙,宪兵队的大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风雪中。三楼那个拉开窗帘的房间,透出昏黄的灯光,像是一只诱惑飞蛾的烛火。

林远山架好了枪。

他调整呼吸,哪怕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腹部的剧痛。

风,从破损的窗纸缝隙里吹进来。

北风,四级。 雪,中等。 距离,一百四十八米。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听风”。

楼下的街道上,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那是王麻子和小石头的水车,正在接近宪兵队的后门。

这是最后的安静。

林远山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心跳渐渐与风声重合。

白鹿,别怕。 天就要亮了。 但我会先给你点上一把……最大的火。

“吱呀——”

宪兵队后门的铁门打开了。

“送水的!”王麻子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发颤。

“进去!快点!”日军哨兵不耐烦地呵斥。

车轮滚进了院子。

林远山睁开了眼睛。

他在等。

等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五分钟后。

小石头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了出来,紧接着是王麻子。两人连滚带爬地冲过了马路。

“轰——!!!!”

一声仿佛来自地心的怒吼,瞬间撕裂了黎明的黑暗。

整座阳泉县城都在这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宪兵队的一楼侧墙,在火光中轰然倒塌。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砖石和火油,瞬间吞噬了半个院子。警报声、惨叫声、狗吠声,混成一片。

就在这混乱的巅峰。

三楼那个房间的门被撞开了。

一个身影冲进了房间,不是去拿文件,而是直接冲向了床边。

那是北村正雄。

即便在这样的混乱中,他依然保持着战术动作。他一把拉起床上的“白鹿”(其实是个假人,或者是被捆绑的白鹿,林远山此刻看不清),想要从露台转移。

但他必须经过那个窗口。

哪怕只有一秒。

“砰!”

福寿堂阁楼的窗户纸碎裂。

一颗7.92毫米的复仇子弹,穿透了风雪,穿透了喧嚣,带着林远山全部的生命力,射向了那个身影。

这一枪,不是为了命中。 而是为了……宣战。

林远山没有打人,他打的是北村头顶上方的那盏吊灯。

“哗啦!”

吊灯粉碎,玻璃渣如雨点般落下,砸了北村一脸。

北村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那扇不起眼的小窗。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百五十米的风雪与火光,隔着生与死,终于撞在了一起。

林远山拉动枪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早上好,北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