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洞困兽(2/2)
那名炮手应声倒地。
“八嘎!!”北村的怒吼传来,“还击!!”
“哒哒哒哒!!” “通!通!”
一瞬间,机枪的火舌和掷弹筒的炮弹,如暴雨般向着洞口倾泻而来。
林远山在开枪的瞬间就被赵铁柱死命地拖了回来。碎石和弹片贴着他的头皮飞进洞穴,打在岩壁上火星四溅。
“你疯了!!”赵铁柱吼道,“你想死吗!!”
“我不想死。”林远山靠在岩壁上,腹部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他大口喘着粗气,却在笑。
“我只是……在告诉他。”林远山看着洞外弥漫的硝烟,“我林远山,就算是困兽,也是一头会咬断猎人喉咙的困兽!”
“他有炮,他有重机枪。可他也不敢轻易冲过来。”林远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的人敢进入我这三百米的射程,我这五百发子弹,就能把他的人全留下!”
北村的火力压制持续了五分钟才停下。
“林远山!”北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你很顽强。但这份顽强,毫无意义。”
“我不会进攻。我就在这里等。”
“我等你的伤口发炎,等你高烧不退。我等你的爆破手在痛苦中死去。我等你们……耗尽最后一滴水。”
北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扎在洞内众人的心上。
“我等你们……耗尽最后一滴水。”
这句话,比炮弹的威胁更致命。
王麻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水壶,那里面空空如也。他们所有的水,都在刚才给陈虎清洗伤口时用光了。
没有水,没有食物。两个重伤员。
这是一个死局。
“师……师父……”小石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冻硬的黑面窝头,这是他最后一点口粮,“你……你吃点……”
林远山摆了摆手,腹部的剧痛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水……水……”
昏迷中的陈虎开始说胡话,他浑身滚烫,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已经开始了。
“虎子……虎子!”赵铁柱拼命摇晃他,但陈虎只是无意识地呻吟着。
赵铁柱一拳砸在地上,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红了。
“林子,我们得冲出去。”赵铁柱的声音嘶哑,“这么耗下去,虎子撑不过今晚。你也会死于感染。与其在这儿憋屈死,不如冲出去,拉几个垫背的!”
“冲?”王麻子惨笑一声,“怎么冲?洞口三百米,一马平川。鬼子的重机枪在那儿架着,咱们跑得再快,有子弹快吗?这洞口就是鬼门关。”
山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陈虎高烧的呓语,和林远山越来越重的喘息声。
林远山靠在岩壁上,失血和剧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台山,回到了父亲教他打猎的那个雪天。
“远山,记住。一个好猎人,不是看他打中了多少猎物。是看他……在自己变成猎物的时候,能不能活下来。”
“狼被夹子夹住,会咬断自己的腿。人被困住,就得比狼更狠。”
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
林远山猛地睁开眼,那双几乎要涣散的眸子重新凝聚起骇人的光芒。
“不。我们不冲。”他低声说道。
“那等死吗?!”赵铁柱吼道。
“不。”林远山看向王麻子,“麻子,你是‘鬼手’。你……能在这石头里,给咱们变出一条路来吗?”
王麻子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
他环顾这个狭窄的山洞,走到最深处,用匕首使劲地敲打着岩壁。
“咚……咚咚……”
岩壁发出沉闷的声音。
“林哥……这……这是实心的花岗岩!别说我这把匕首,你就是把虎子那最后一箱炸药拿来,也别想……”
王麻子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和林远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疯狂。
“炸药……”王麻子喃喃道。
“虎子……虎子那儿……还有吗?”林远山艰难地问。
赵铁柱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翻检陈虎那个破烂的背包。
陈虎是爆破手,他的背包就是他的命。
赵铁柱从一堆破布和零件里,掏出了三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打开一看,是三块标准的一磅装tnt炸药块,还有几根雷-管和导火索。这是陈虎压箱底的宝贝,是他们准备用来炸炮楼的。
“有!还真有!”赵铁柱的声音都在发颤。
“够吗?”林远山问王麻子。
王麻子走到山洞深处,仔细地敲打着,侧耳倾听。
“这面墙,朝着北面。北面是……是断崖。”王麻子在地图上比划着,“这岩壁,听声音,最薄的地方……也他娘的得有两米厚。”
“三磅tnt,炸开两米的花岗岩?”陈虎在昏迷中似乎也听到了“炸药”两个字,居然奇迹般地睁开了一条眼缝,虚弱地骂道,“王麻子……你他娘的……想给咱们……挠痒痒吗?”
“虎子!你醒了!”小石头大喜。
“吵……吵死了……”陈虎的嘴唇干裂得流血,“三磅……不够。除非……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林远山急问。
“聚……聚能……”陈虎的声音断断续续,“把炸药……摆成空心锥形……让爆炸……集中成……一条线……才有可能……钻透……”
这是当时最先进的爆破理论,陈虎也只是从苏联专家那儿听过一耳朵。
“我来!”王麻子立刻开始布置炸药,他虽然是“鬼手”,但爆破也是他的必修课。
“不行。”林远山制止了他,“北村的耳朵比狗还灵。我们在洞里钻眼放炮,他听不见吗?我们导火索一点,烟冒出去,他不就知道我们要从后面跑了?”
“那怎么办?!”
林远山看了一眼洞口。外面,北村的士兵已经开始埋锅造饭,袅袅炊烟升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长期围困。
“他要等。”林远山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他转向赵铁柱:“赵排长。” “在!” “你和麻子,开始挖。用匕首,用手,用刺刀,挖一个能放下炸药的洞。不要快,要慢,要轻。北村在等我们绝望,我们就装作绝望。” 他转向小石头:“小子,你枪法现在比你赵排长准。” 小石头挺起胸膛。 “从现在起,你和我,轮流警戒。北村不是要耗吗?我们就跟他耗。他的人,只要敢在三百米内露头上厕所,你就给我一枪!” “是!”小石头热血上涌。
“我们有五百发子*弹。”林远山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我们有三个伤员。我们没有水,没有食物。”
“但是,”他抓起一把刚缴获的毛瑟子弹,黄澄澄的子弹从他指缝间滑落,“我们可以用这些子弹,跟北村换水,换时间。”
“他要等我们渴死。” “我们就打得他不敢生火烧水!” “他要等我们饿死。” “我们就打得他运粮队不敢靠近!” “他要等虎子病死。” “我们就必须在这山洞里,给他挖出一条生路!”
林远山腹部的伤口在剧烈地疼痛,但他的意志却在燃烧。
洞外,北村正雄举着望远镜,悠闲地喝着热咖啡。他看到洞口一片死寂,满意地笑了。
“林桑,你的血,快流干了吧?”
他不知道,就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一把匕首,正无声地、一寸一寸地凿向坚硬的花岗岩。
这场“困兽之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