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次行动（2/2）

林远山又看向那支毛瑟。

他用瞄准镜套住了那个机枪手。

距离……三百五十米。

一个很尴尬的距离。对于汉阳造来说，这是极限。但对于毛瑟来说，这简直是抵在脸上的挑衅。

风，从右侧吹来，很稳。

林远山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了风声。

他听到了机枪的咆哮声。

他听到了战友的惨叫声。

他听到了赵铁柱的怒吼：“卫生兵！卫生兵！狗剩中弹了！”

林远山猛地睁开眼。

他推开了汉阳造。

他将毛瑟步枪的枪托，死死地抵在了肩窝上。

去他娘的命令。

他没有时间去“听风辨位”，没有时间去精确计算。这三百五十米，是他这几个月来，射击过无数次的距离。

这是一种本能。

他甚至没有去刻意控制呼吸。

他捕捉到那个机z枪手更换弹夹、身体微微直起的那个瞬间。

瞄准，击发。

“砰——！”

毛瑟步枪沉闷的、独有的轰鸣声，在战场上所有的枪声中脱颖而出。

子弹旋转着，撕裂了三百五十米的寒风。

瞄准镜中，那个日本机枪手的钢盔猛地向后一仰，一团血雾从他的后颈爆开。他像一截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下了卡车。

战场，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镇住了。

“歪把子”哑了。

“……是林远山？！”赵铁柱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一里地外“望马石”的方向。

“冲啊——！”

老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嘶吼着，从掩体后一跃而出。

主力部队的士气瞬间被点燃，所有人呐喊着，冲向了那两辆卡车。

战斗在五分钟后结束了。

林远山一瘸一拐地从“望马石”上走下来，背着两支枪。

他来到战场。战士们在欢呼，在兴奋地搬运着卡车上的物资——面粉、罐头、还有几箱崭新的三八式步枪子弹。

但没有人靠近林远山。

老魏站在卡车旁，看着他，表情复杂。

赵铁柱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林远山，而是死死地盯着林远山背上那支还在散发着余热的毛瑟。

“你，”赵铁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违抗了军令。”

“你救了我们。”老魏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我问你，是不是违抗了军令？！”赵铁柱猛地提高了音量，双眼通红。

“是。”林远山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知道违抗军令，在战场上，是什么下场吗？”

“知道。”

“砰！”

赵铁柱毫无征兆地一拳，狠狠打在了林远山的下巴上。

林远山被打得一个趔趄，本就有伤的肋骨撞在卡车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你他娘的以为你很能耐？！”赵铁柱揪住他的衣领，“你以为你救了我们？！如果鬼子还有第二挺机枪，他们现在就已经锁定了你的位置！你那个狙击点，是老子留着对付援兵的！你一枪，把它全暴露了！”

“可你的人在死。”林远山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地回敬。

“闭嘴！”赵铁柱吼道，“在这里，我才是指挥官！我的命令，就是天！你一个新兵蛋子，敢质疑我？！”

“赵班长！”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白鹿提着医疗箱，快步跑了过来。她看到了林远山嘴角的血，又看了看赵铁柱。

“赵班长，”她挡在林远山面前，“他还是伤员。而且，他刚刚救了所有人。”

赵铁柱看着白鹿，胸口剧烈起伏。他最终松开了手，恶狠狠地指着林远山：

“行。你有功。但功是功，过是过！”

他转向老魏：“队长，战场抗命，按纪律，当就地枪决。但他救了人，我不杀他。”

“关禁闭！”赵铁柱吼道，“回到营地，关他三天！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给他送饭！”

林远山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看着白鹿。

白鹿担忧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带走！”

林远山被两个战士押着，离开了这片胜利的战场。

他像一个英雄一样开了枪，却像一个囚犯一样被带走。

当晚，在那个关押他的、漏风的柴房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林远山以为是白鹿。

进来的，却是老魏。

老魏提着一壶酒，还有两个肉罐头。

他把罐头扔给林远山，自己喝了一口酒。

“350米，一枪爆头。用的不是汉阳造吧？”老魏问。

林远山打开罐头，狼吞咽虎咽。

“赵铁柱没错。”老魏缓缓地说，“纪律，是这支队伍的命。今天你敢违抗他，明天你就敢违抗我。”

“但是……”老魏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他娘的……干得漂亮。”

“我需要你这样的人。”老魏盯着他，“但不是一个不服管的野狼。我要你当一把听指挥的‘刀’。”

林远山停下了吃东西的手。

老魏：“禁闭继续关。关完了，赵铁柱那里……你得去认个错。”

林远山皱起了眉。

“你不认错，你在侦察班就待不下去。”老魏说，“不过，在你认错之前，团部来了个大人物，点名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