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第四人01（1/2）

江城的盛夏裹挟着黏稠的热浪，将整座城市烤得喘不过气。凌晨两点，城东的国家级生物实验室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火光冲破夜空，将周边的云层染成诡异的橘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寂静的夜，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街道上留下尖锐的回响。

“队长，火势太大了！实验室三楼的核心研发区已经完全被火海吞噬，初步判断是化学试剂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年轻警员小林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他站在警戒线外，望着熊熊燃烧的建筑，脸上满是焦灼。

刑侦支队队长苏瑶刚赶到现场，防火服上还沾着夜露。她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眉头紧锁地观察着火场：“里面有被困人员吗？”

“实验室保安说，研发部主任江哲教授今晚在加班，至今没有出来。”消防队长跑过来汇报，“我们已经组织了三次冲锋，但三楼的结构已经坍塌，暂时无法进入。”

苏瑶的目光落在实验室的正门，玻璃门已经被高温烤得变形，门口的安检仪冒着黑烟，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试管和烧焦的纸张。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的身影从警戒线外走来，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正是法医叶子。

“初步勘查现场外围，没有发现人为纵火的明显痕迹，但空气中除了乙醇和甲醛的味道，还有一种特殊的焦糊味。”叶子的声音低沉而冷静，透过口罩传来，不带一丝波澜，“可能是某种有机化合物燃烧产生的，需要进一步检测。”

他蹲下身，膝盖处的防护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手中的镊子稳稳夹住一块烧焦的塑料碎片，精准放进证物袋里。碎片边缘呈不规则的熔融状，表面有细微的气泡，显然是在高温下快速燃烧形成的。“这种塑料是聚四氟乙烯，常用于实验室的反应容器，耐高温性极强，能让它燃烧成这样，火势至少达到了800摄氏度以上。”

苏瑶点头，转头对小林说：“联系实验室的负责人，调取今晚的监控录像和人员出入记录，另外，排查实验室周边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凌晨五点，火势终于被扑灭。实验室三楼的研发区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墙体坍塌，设备烧毁，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消防队员在废墟中央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尸体蜷缩在实验台旁，已经面目全非，只能通过体型和残留的衣物碎片初步判断为男性。

叶子穿上厚重的防火服，走进废墟。脚下的灰烬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他蹲在尸体旁，用勘查灯照亮尸体的残骸，目光专注而锐利：“尸体全身烧伤面积达95%以上，皮肤炭化，肌肉组织收缩，符合高温燃烧后的特征。”

他用镊子轻轻拨开尸体的手指，动作细致得不像在处理焦尸，反而像是在拆解精密仪器：“死者的右手握拳，指缝里有少量未完全燃烧的纤维，左手手腕处有一圈环形的凹陷，边缘整齐，像是被某种绳索或束缚带捆绑过。”

“捆绑？”苏瑶凑过来，眼神一凛，“难道不是意外爆炸，而是谋杀？”

“可能性很大。”叶子点头，起身时防护服上的灰烬簌簌掉落，“如果是意外爆炸，死者应该会有挣扎的痕迹，但这具尸体的姿势相对规整，而且手腕处的捆绑痕迹很明显。另外，死者的呼吸道内没有吸入大量烟灰，说明在火灾发生前，他可能已经死亡。”

这个发现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苏瑶立刻下令：“扩大勘查范围，重点寻找捆绑物、引爆装置的残留物，另外，将尸体和现场提取的证物立刻送回法医中心进行检验。”

上午十点，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解剖台，驱散了些许闷热。尸体经过初步清理，虽然依旧面目全非，但一些关键特征逐渐显现。叶子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指尖按压死者的骨骼，通过颅骨结构和牙齿磨损程度判断：“死者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八，与江哲教授的体貌特征完全吻合。”

“死者的颅骨没有骨折，胸腔内的脏器也没有明显的钝器损伤痕迹。”叶子一边进行尸检，一边向助手汇报，声音清晰而专业，“但在死者的颈部肌肉组织中，发现了少量出血点，结合他手腕处的捆绑痕迹，推测死者在火灾前可能被人扼颈窒息，或者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导致昏迷。”

他用解剖刀精准切开死者的肝脏，取了一小块样本放进检测仪器里：“肝脏组织呈暗褐色，需要检测是否有有毒物质残留。另外，提取死者的血液样本，进行dna比对，确认身份。”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显示，昨晚八点，江哲教授进入研发区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晚上十点左右，监控画面突然中断，直到凌晨两点爆炸发生。而实验室的出入记录显示，除了江哲，昨晚只有三个人进入过实验室：研发部的副主任林峰、实验员孙悦，以及保洁员张婶。

“林峰，男，四十岁，生物化学博士，与江哲合作多年，主要负责固态电池的生物兼容性研究。”苏瑶将打印好的资料铺在会议桌上，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据实验室的员工反映，林峰和江哲最近因为一个国家级科研项目的署名问题产生了矛盾，闹得很不愉快。有员工听到两人在办公室争吵，林峰甚至放话‘不会让他好过’。”

“孙悦，女，二十七岁，硕士研究生毕业，进入实验室不到一年，是江哲的得意门生。”苏瑶继续介绍，指尖点在孙悦的照片上，“她的研究方向与江哲高度重合，据说江哲准备将她推荐到国外顶尖实验室深造，但最近两人似乎因为一篇核心论文的第一作者署名产生了分歧，孙悦曾在私下抱怨江哲‘独断专行’。”

“还有保洁员张婶，五十岁，在实验室工作了五年，平时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小林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调查发现，张婶的儿子患有罕见的神经系统遗传病，需要长期注射特殊药物，每月的治疗费用高达数万元。而江哲教授的研究项目中，恰好有一项是关于这种遗传病的靶向药物研发，目前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但张婶曾多次请求江哲让她儿子加入临床试验，都被江哲以‘试验风险过高’为由拒绝了。”

“三个人都有作案动机。”苏瑶总结道，眉头紧锁，“林峰为了项目署名，孙悦为了论文署名，张婶为了儿子的治疗机会。而且他们都有作案时间，监控中断的时间段，足够完成作案并布置爆炸现场。”

“有没有可能是外部人员作案？”小林提出疑问，“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很严密，但不排除有人破解安保进入的可能。”

“可能性不大。”苏瑶摇头，“实验室的门禁采用了指纹和人脸识别双重认证，外部人员根本无法进入。而且周边监控没有拍到可疑外来人员，爆炸发生后，实验室的后门是从内部锁上的，凶手应该是内部人员，作案后从正门离开，或者一直藏在实验室里，直到火势扑灭后趁乱离开。”

这时，叶子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刚出来的初步检测报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尸检有新发现。死者血液中检测出微量的琥珀胆碱，这种药物是强效肌肉松弛剂，注射后会快速导致呼吸肌麻痹，进而窒息死亡，而且代谢速度快，若不是在肝脏组织中发现残留，很难检测出来。”

“琥珀胆碱？”苏瑶眼神一凝，“实验室里有这种药物吗？”

“有。”叶子点头，将报告放在桌上，“属于管制类试剂，存放在研发区的专用保险柜里，只有江哲、林峰和负责试剂管理的孙悦有使用权限。”

这个线索瞬间将嫌疑人范围缩小到三人身上。“张婶没有接触琥珀胆碱的权限，难道她的嫌疑可以排除？”小林问道。

“不一定。”叶子摇头，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她在实验室工作了五年，对环境很熟悉，有可能通过其他方式获取，或者与三人中的某一个勾结作案。”

“另外，现场提取的烧焦纤维经过初步检测，是一种高强度尼龙材质，常用于制作专业束缚带。”叶子补充道，“实验室的应急工具箱里有类似的束缚带，但我们清点后发现，少了一根。而且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烧毁的遥控器残骸，里面的电路板残留着少量炸药成分，初步判断是遥控引爆装置。这种炸药是实验室用于爆破实验的工业炸药，同样只有授权人员才能接触。”

“林峰和孙悦都是授权人员，张婶不是。”苏瑶分析道，“这么看来，林峰和孙悦的嫌疑更大。”

“先分别对三人进行询问，重点核实他们在监控中断时间段的行踪，以及是否接触过琥珀胆碱、炸药和束缚带。”苏瑶下达命令，“叶子，你继续对尸体和现场证物进行深入检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指向凶手的线索。”

叶子点头，转身离开会议室。走到走廊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法医中心的助手发来的消息：“叶哥，死者指缝里的纤维除了尼龙成分，还检测出微量的荧光剂，型号是f-738，常用于生物实验的标记试剂。”

叶子的脚步顿住，眼神微微锐利起来。f-738荧光剂，他记得孙悦的研究课题正是关于生物分子标记，她的实验台每天都会用到这种荧光剂。而林峰的研究方向并不涉及荧光标记，张婶更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专业试剂。

难道凶手是孙悦？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孙悦虽然有动机和接触关键试剂的权限，但以她的体型和力量，想要制服身高一米八的江哲，并用束缚带捆绑，似乎有些困难。而且根据实验室员工的描述，孙悦性格内向，平时连吵架都很少有，很难想象她会做出杀人焚尸的极端行为。

“或许是我想多了。”叶子低声自语，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荧光剂也可能是江哲实验中使用的，意外沾到纤维上的。”

他回到法医中心，重新调取了现场提取的所有证物清单，目光落在其中一项上——一块烧焦的纸质碎片，上面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字符，经过技术修复，只能辨认出“剂量”“注射”“风险”几个词。

“这应该是实验记录的一部分。”叶子推测道，立刻联系苏瑶，“能不能让实验室的技术人员帮忙恢复江哲最近的实验记录？特别是关于遗传病药物临床试验的部分。”

“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苏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林峰和孙悦的询问已经结束，两人都否认杀害江哲，林峰说昨晚十点后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整理数据，孙悦说回家了，但两人都没有直接的不在场证明。张婶说昨晚打扫完实验室就下班了，监控显示她十点十五分离开实验室，之后没有再回来过。”

“张婶的离开时间很关键。”叶子说道，“监控十点中断，她十点十五分离开，刚好在监控中断后不久。如果她是凶手，完全有时间在监控中断后作案，然后从容离开。”

“但她没有接触琥珀胆碱和炸药的权限。”苏瑶反驳道，“除非有人配合她。”

叶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解剖台上的尸体。死者的左手手腕处，环形凹陷的边缘除了捆绑痕迹，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带有棱角的物体刮伤的。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划痕的间距很规律，不像是意外造成的。

“这是什么？”叶子的助手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可能是捆绑带的卡扣留下的。”叶子推测道，“但普通的束缚带卡扣不会有这么规律的划痕。或许是某种特制的捆绑工具。”

他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实验室的设备清单，目光快速扫过每一项。当看到“高压束缚固定器”时，他的眼神停住了。这种设备常用于大型生物实验，用于固定实验动物，卡扣处有特殊的防滑纹路，与死者手腕上的划痕间距完全吻合。

而这种设备，存放在林峰负责的生物兼容性实验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