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血渍1(1/2)
江城的梅雨季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黏腻。晚上十点刚过,和平小区3栋502室的灯闪了三下,彻底灭了。住在对门的张大妈正对着窗台收衣服,隐约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地板上。她扒着窗帘缝往对门看了半天,除了漆黑的窗户,什么动静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清晨五点,清洁工李姐推着拖把车经过502门口,发现门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已经在楼道地板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才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报了警。
苏瑶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把整栋单元楼的入口围了起来。她踩着浅蓝色的鞋套往上走,楼梯扶手积着薄薄一层灰,到了五楼,502门口的灰却像是被人刻意扫过,只留下几个模糊的鞋印。“叶法医呢?”她扭头问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员。
“刚到,在里面勘查呢。”警员指了指半开的防盗门。
苏瑶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铁锈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老式空调外机在窗台上积着厚厚的油垢,显然很久没开过了。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客厅中央的布艺沙发上,一个男人趴在那里,姿势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来了。”叶子的声音从沙发旁传来。他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放大镜,脸几乎贴到了地板上。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白大褂的下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苏瑶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在沙发上。男人穿着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后心的位置插着一把银色的水果刀,刀柄上缠着圈透明胶带,胶带边缘有些不规则的撕裂。深色的血渍从伤口处蔓延开来,浸透了衬衫,在沙发垫上晕开一大片,像朵丑陋的花。
“王强,三十五岁,户籍地在城郊王家村,租这房子快两年了。”叶子头也没抬,手里的镊子夹起一小片沾着血的布料,“房东刚联系上,说他是做水电维修的,平时不怎么说话,房租都是微信转账,很少见面。”
苏瑶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昨晚有人看见他吗?”
“对门张大妈说十点左右听见动静,楼下便利店的监控显示,他昨晚八点十五分买了一包红塔山和一瓶矿泉水,付的现金。”叶子终于站起身,摘下手套,“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具体得等解剖后确定。”
他走到沙发边,小心地拨开死者的头发。后颈处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瘀伤,颜色发紫,边缘有些模糊。“这处挫伤是生前形成的,受力点很集中,像是被膝盖顶住过。”他又指了指死者的手腕,“手腕内侧有轻微的压痕,可能被束缚过,但不明显,像是挣扎时留下的。”
“不是直接一刀致命?”苏瑶凑近看,死者的手指蜷曲着,指甲缝里有少量皮肤组织碎屑。
“刀没伤到主动脉,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但过程可能持续了十几分钟。”叶子的目光落在那把水果刀上,“刀柄缠着胶带,明显是为了不留下指纹。但你看胶带的缠绕方式,不均匀,收尾处还留了个小尾巴,像是新手做的。”
这时,李明背着勘查箱跑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叶哥,苏姐,周围都查了。卧室有翻动痕迹,厨房的水槽里有个没洗的玻璃杯,阳台晾着两件t恤,都是死者的尺码。”
他把相机里的照片调出来:“卧室的抽屉都被拉开了,衣服扔得满地都是,床头柜上的钱包是空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不见了。”
苏瑶接过相机,放大照片里的钱包:“看起来像是入室抢劫?”
“不像。”叶子摇了摇头,转身往卧室走,“你看抽屉里的东西,内衣和袜子都被翻出来了,但衣柜最上面的箱子没动过。要是抢劫,应该先找值钱的地方。”
卧室比客厅更乱。靠墙的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的衣服挂得歪歪扭扭,有几件掉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尘。靠窗的书桌积着厚厚的灰,上面放着个旧台灯,灯泡早就憋了。叶子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水电费单,上面的缴费人是王强,金额都是最低标准,日期停留在上个月。
“经济状况不太好。”他把单子放进证物袋,“李明,提取抽屉把手和衣柜门上的指纹,特别是那些被翻动过的地方。”
“好嘞。”李明拿出粉末和刷子,小心翼翼地在抽屉把手上刷着,“叶哥,你看这床头柜上的相框。”
相框用玻璃罩着,里面是两个男人的合照。左边的是王强,穿着件军绿色的t恤,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右边的男人穿着警服,身材高大,搂着王强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照片的边缘有些磨损,角落的日期显示是七年前。
“这男的是谁?”苏瑶拿起相框,背面没写名字,只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查一下。”叶子接过相框,对着光看了看,“警号能看清吗?”
苏瑶眯起眼:“好像是……0?记下来,回队里查档案。”
这时,客厅传来赵队长的声音:“苏瑶,叶子,过来一下。”
两人走出卧室,看见赵队长正蹲在茶几旁,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两个玻璃杯。“这杯子里有啤酒,都喝了一半,其中一个杯口的唇印不是死者的。”赵队长指着杯口,“边缘有口红印,颜色是豆沙色,应该是个女人。”
叶子拿起证物袋闻了闻:“度数不高,像是本地产的廉价啤酒。李明,把杯子里的液体送去化验,看看有没有药物成分,顺便提取杯口的dna,和死者的做比对。”
他又看向茶几上的烟盒,是王强昨晚在便利店买的红塔山,里面还剩五根烟,旁边散落着三个烟蒂。“烟蒂都收好,提取唾液样本。”叶子指着其中一个烟蒂,“这个咬得特别用力,可能是死者情绪紧张的时候抽的。”
赵队长站起身,拍了拍叶子的肩膀:“死者的社会关系查得差不多了。王强十年前因为聚众斗殴被判了两年,在第三监狱服刑,出狱后没正经工作,打零工为生。他在王家村有个前妻,叫李梅,三年前离的婚,现在在市区的惠民超市当收银员。”
“前妻?”苏瑶眼睛一亮,“那杯口的口红印会不会是她的?”
“不好说,得等化验结果。”赵队长拿出笔记本,“还有,他欠了不少赌债,光是我们查到的,就有三家小额贷款公司和两个私人债主,其中一个叫张磊的,欠了三万多,最近天天催他还钱。”
“张磊是什么人?”叶子问。
“以前跟王强在一个工地上干活,后来自己开了个小赌场,放高利贷。”赵队长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这小子平时神出鬼没的,但愿能顺利找到。”
叶子突然蹲下身,目光落在沙发底下:“这里有东西。”
李明立刻趴在地上,伸手往沙发底下摸,掏出个揉皱的烟盒——不是红塔山,是更便宜的哈德门。烟盒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痕迹,边缘还有个模糊的指纹。“这不是死者的烟。”李明把烟盒放进证物袋,“叶哥,这指纹能提取吗?”
“试试看。”叶子接过证物袋,“另外,检查沙发底下的地板,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李明拿着手电筒往沙发底下照,突然“咦”了一声:“有根头发,挺长的,不像死者的。”他用镊子小心地夹起头发,“还有块碎布,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深蓝色的,材质是牛仔布。”
苏瑶看着那根头发:“长度快到肩膀了,可能是个女人。难道昨晚有两个人来过?”
叶子没说话,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紧闭的窗户。窗外是个狭窄的阳台,栏杆上锈迹斑斑,放着几盆枯萎的多肉植物。他探头往下看,楼下是小区的绿化带,种着几棵老槐树,树底下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像是被人踩过的。
“李明,去楼下绿化带看看,特别是老槐树周围,可能有凶手留下的痕迹。”叶子指着栏杆,“栏杆上有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
李明应声跑了出去。苏瑶走到叶子身边:“你觉得这案子不简单?”
“有点奇怪。”叶子望着窗外,“如果是入室抢劫,为什么不把现金和银行卡直接拿走,非要翻抽屉?而且那把水果刀,看起来像是死者厨房里的,刀柄上的胶带缠得太随意,不像是惯犯的手法。”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那两个玻璃杯,说明昨晚有客人来,而且是熟人,不然王强不会让对方进家门,还一起喝酒。”
“会不会是张磊来催债,两人起了冲突,张磊失手杀了他?”苏瑶猜测,“然后为了掩饰,故意翻乱卧室,假装成抢劫。”
“有可能,但得等找到张磊再说。”叶子转身往客厅走,“先把尸体运回法医中心,解剖后才能确定具体死因和更多细节。”
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王强的尸体抬走时,苏瑶注意到沙发上的血渍边缘有块颜色略浅的印记,像是被什么方形的东西压过。“叶哥,你看这个。”她指着那块印记,“是不是像个手机或者钱包?”
叶子凑近看,印记的边缘很规整,大概有巴掌大小:“可能是凶手把什么东西放在这里,后来拿走了。李明,把这块区域的血渍样本取一下,看看有没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忙碌到中午,现场勘查才基本结束。苏瑶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技术队的人把一箱箱证物搬上车,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这栋老楼里的每扇窗户都透着生活的气息,谁也想不到,502室里刚刚发生过一场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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