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秦岭云中草圃(1)(2/2)

“逸华。”木老忽然开口,萧逸华回过神,见木老正往他这边递水壶,“明儿入山要走栈道,夜里歇不好可扛不住。”

“谢木老。”萧逸华接过来,拧开喝了口,温水滑过喉咙,倒驱散了些怔忡。“我无碍,先前在川西跑过,走惯了山路。”

木老点点头,目光转向木婉清:“婉清,你那药囊里的“醒神香”带了吗?”

“带啦。”木婉清举了举腰间的囊袋,囊口露出半截黄纸包,“就是祖祠里存的那种,用薄荷和龙脑香捣的,说是进山遇着瘴气,点一支就能清神。”

“嗯。”木老的指腹在膝盖上的旧布纹里摩挲着,“太白山的“瘴气”和别处不同,不是毒虫吐的,是山里老树根积的阴气,缠上人会让人犯迷糊,分不清东西南北,严重了还会看见幻象——你那醒神香对付这个管用,但切记只能点半支,点多了会引着阴气往身上扑,反倒是祸事。”

木婉清赶紧点头:“记着啦爷爷。”

旁边的木鹰忽然插了句:“木老,那云中草圃真在云里头?咱们明儿是往山顶爬?”他是木家旁支的小辈,练过几年拳脚,性子最急,先前扛设备时就数他最卖力。

木老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柴,火光“腾”地亮了亮,照得他眼底的纹路更清了:“不在山顶,在“阴阳界”下头。”

“阴阳界?”好几人同时低呼。木婉清也愣了——她在《太白山志》里见过这名字,说那是道窄窄的山脊,一边是晴日朗照,一边是云雾翻涌,风从那边吹过来都是凉的,老辈人说那是“阳间阴间的界碑”。

“就是那儿。”木老的声音沉了沉,“草圃的入口开启藏在界碑下的石缝里,被云雾遮着,寻常人走过去都瞧不见。

但那地方风水邪性得很——山脊是“分水龙”的脊梁,石缝正对着“聚阴潭”,阴阳气在那儿拧成了麻花,八字不合的人往跟前一站,不用进草圃,先就被阴阳气撕得魂不守舍。”

他顿了顿,看向萧逸华五人:“你们五个八字阴中有阳,阳里带阴,正好能镇住那股拧劲。但明儿过阴阳界时,切记脚不能踩界碑的影子——那影子是“阴眼”,踩了会惊着山里的“土地”,它要是不高兴,往石缝里吹口气,咱们就找不着入口了。”

木龙摸着下巴接话:“土地?是说山神庙里供的那种?”他常年在山里采野药,遇着山神庙总不忘拜一拜。

“不全是。”木老摇头,“传闻太白山的“土地”不是泥塑的,是山根下活了千年的老土精,瞧着像块带纹路的石头,藏在阴阳界的矮树丛里。

它不害人,但护短得很——谁要是动了界碑旁的草木,它就往谁鞋里塞石子,让你走一步崴一下;要是惊扰了它的窝,它能引着山雾把人困三天三夜,直到你对着山磕头赔罪才肯放。”

众人听得心里发毛,木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明儿咱们绕着走?”

“绕不开。”木老指了指地图,“阴阳界是去石缝的必经路,不过也不用怕。”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五颗圆滚滚的东西,黑中带黄,看着像晒干的野枣。

“这是“土精豆”,是用太白山的腐叶土和蜂蜜熬的,明儿过界前,你们每人拿一颗攥在手心,土精闻着味儿,就知道是咱们木家的人,不会为难。”

萧逸华伸手接过一颗,土精豆入手温温的,还带着点甜香,捏在掌心竟像是有微弱的跳动,像极了活物的脉搏。

他心里暗惊——木家果然藏着门道,这些东西怕是外头万金都买不来的。

后半夜轮到萧逸华守夜,篝火已经弱了,只剩点火星子。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刚直起身,就见帐篷旁的树影里晃了晃,木婉清抱着件厚外套走了出来。

“没睡着?”萧逸华问。

“嗯。”木婉清把外套往石头上一铺,挨着他坐下,往火堆里看了眼,“有点紧张,总想着那云中草圃——爷爷说茯苓草是长在千年茯苓上的,叶子是半透明的,夜里还会发光,真的假的?”

萧逸华想起先前在医书里看的记载,点头:“医书上记过类似的,说是“茯苓得山之精,草得茯苓之灵”,能治“癔症”,就是被阴气缠上的迷糊病。至于龙颜果……”他顿了顿,“只说是果形像人脸,红中带紫,具体的没细说。”

“爷爷说这两样东西凑齐了,能炼金丹。”木婉清的声音低了些,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着红,“我爹娘当年进山采“雪灵芝”,遇着雪崩……爷爷总说他们是被阴气迷了路,没真走,说不定能……”

萧逸华没接话,他知道木家的事——木婉清爹娘是十年前没的,当时整个木家都翻了秦岭找,最后只找着只药箱。

他默默从口袋里摸出块糖,是先前歇脚时买的水果糖,递过去:“含块糖,甜的能压心慌。”

木婉清接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漫开,心里果然松快了些。她看着萧逸华的侧脸,火光在他下颌线投出淡淡的影,忽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闷——至少他会在她鞋湿时递烘鞋器,会在她紧张时给糖吃。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你腕上的红绳……是避什么的?我看你总捏着它。”

萧逸华低头看了眼手腕,红绳在火光下泛着暗哑的光:“家里老人说,还能避邪气——就是刚才木老说的那种,土精的窝、瘴气的源,红绳碰着会发烫,能提前预警。”

正说着,他腕上的红绳忽然热了一下,不算烫,却很明显。

萧逸华心里一紧,猛地抬头看向远处——那边的山坳里,不知何时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正往这边飘过来,雾里还隐约有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拨草。

“怎么了?”木婉清也察觉到不对,攥紧了糖纸。

萧逸华没说话,抄起身边的精钢仗,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雾——那雾不对劲,寻常山雾是淡的,这雾却带着点灰,飘得也快,像是被什么东西赶着似的。

更怪的是,篝火的火星子原本往上飞,这会儿竟直直往下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连火苗都矮了半截。

“是“阴雾”。”帐篷里忽然传来木老的声音,木老披着外套走出来,手里捏着个罗盘,罗盘的指针正疯狂打转,“比预想的来得早!木婉清,点半支醒神香!萧逸华,把土精豆拿出来,攥紧了!”

木婉清手忙脚乱地摸出药囊,刚拆开黄纸包,就见那片灰雾已经飘到了离火堆十米远的地方,雾里忽然闪过个黑影,像个人弯着腰在跑,却没听见脚步声。

“别慌!”木老低喝一声,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往火堆上一扔,符纸“轰”地燃起来,冒出股青烟,青烟直挺挺地往上冲,竟在半空挡出个无形的墙,灰雾撞在墙上,顿了顿,又往两边绕。

可那雾里的黑影却没停,“嗖”地一下从雾里窜出来,直扑木婉清——那黑影看着像个小孩,却没脸,脑袋光秃秃的,手里还抓着把枯草。

“小心!”萧逸华一把将木婉清拉到身后,举仗就劈,仗风砍在黑影身上,竟没见血,只听“嗤”的一声,黑影像团烟似的散了,却又在三米外重新聚起来,依旧直勾勾地往这边瞅。

“是“山伥”!”阿三也被惊醒了,举着拐杖就往外冲,“是被山里阴气缠死的人变的!怕火!”

木虎几个也醒了,赶紧往火堆里添柴,篝火“腾”地烧得旺了,火星子噼里啪啦往外溅。

那山伥被火光一燎,发出阵尖细的叫声,往后退了退,却没走,还在雾里打转,像是在等什么。

木老盯着罗盘,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对,它不是来害人的,是来报信的——阴雾来得蹊跷,怕是有人这里动了手脚,想抢在咱们前头找草圃!”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声闷响,像是石头滚下山崖。萧逸华腕上的红绳又烫了起来,这次比刚才更甚,竟有些灼人。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片灰雾忽然往回退,退得极快,眨眼就缩进山坳里,连带着那个山伥也没了影。

篝火重新平稳下来,火星子又开始往上飞。木婉清攥着半支没点的醒神香,手心全是汗:“爷爷……刚才那是……”

木老把罗盘揣回怀里,脸色沉得厉害:“是有人在引阴雾开路——想借阴气冲开草圃的入口。”他看向东方,天边已经泛白,“不能等了,提前出发!六点就走,必须赶在他们前头到阴阳界!”

众人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东西。萧逸华帮木婉清拎起药箱,指尖碰着箱底,忽然觉得箱身有点凉——像是刚才那山伥散的时候,有股寒气沾了上来。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红绳,红绳的颜色似乎深了些,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在无声地预警:这趟入山,怕是比木老说的“不太平”,要凶险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