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东海木家(4)(1/2)

朱老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茶气混着屋里草药的清苦漫开。他抬眼瞧着阿毛,那小子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稚气,显然是被刚才的话惊得有些发懵。朱老忍不住笑了笑,指腹摩挲着茶杯边缘,继续开口时声音比刚才缓了些:“小兄弟,这些事或许确实超出了你寻常的认知,你且当听段老辈人嘴里的传闻便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那块青白色的玉佩上。玉佩静静卧在小木桌上,表面沁着层温润的光,边缘处隐约能瞧见几道细密的古纹。“这块玉佩说来更有来历,据我木家祖上的手札记载,是三皇时期传下来的老物件。你别瞧它看着普通,玉里头凝着股活气,拿它对着草木晃一晃,哪些草能入药、哪些花木有灵性,玉佩上的纹路会跟着变,能入药的,纹路会泛淡青;有灵性的,会浮浅紫。还能辨别方向。我木家世代靠识药立身,走南闯北辨百草,这玉佩便是根本,没它,祖上怕是走不出那片深山。”

阿毛这才回过神,咽了口唾沫,小声插了句:“那……那“地脉术”也是这么来的?”

朱老点头,眼里添了些悠远的神色:“至于“地脉术”是先祖修道时,在终南山里偶遇着位老神仙点化修炼而成的。“地脉术”能辨山川走势,能寻地下泉眼,能寻地下金银和奇珍异宝。当年木家能在这一带扎下根,靠的就是这门手艺。”他话锋一转,又落回桌上那枚铜锁上,“再说回这铜锁,你们凑近细看这锁身——外层是鲁班的“七十二销”,每道销子都藏在那些云纹、兽纹里,得按特定的顺序挑动纹路,销子才会顺着暗槽退开;可里层更精妙,嵌着道家的“七星阵”,得靠内力、真气或是内息,顺着锁身的暗纹引动内部的星位,销子退开了,星阵不合也还是个死物。”

他用指尖点了点铜锁中央,那里有个月牙形的凹槽,边缘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年被什么东西嵌着留下的痕迹:“这凹槽就是放玉佩的卡扣,只有把玉佩竖着卡上去,等日出之际,晨光正好落在玉佩上,前后十二息的工夫,铜锁上才会显出路影——那就是秘境“云中草圃”所在的地方。”

朱观琻一直没作声,这时眉头微蹙,接口道:“木老,既然这铜锁和玉佩关联这么紧,听太爷爷说当年你先祖离开“云中草圃”时,草圃主人飞升前留下了三十六颗延年益寿的金丹,还有炼制金丹的手札,里头说的‘茯苓草’‘龙颜果’又只有草圃里才有……这些年木家就没试着找过?”

“找自然是想找的。”朱老叹了口气,指尖在铜锁上轻轻敲了敲,“可没这两样东西凑齐,连草圃的影子都摸不着。再说“云中草圃”若是能找到,不光是我木家,对谁都是天大的机缘。就说那茯苓草,祖上说它的根须泡在水里,能清人五脏六腑的浊气;龙颜果更神,果肉敷在溃烂的伤口上,三天就能让皮肉重新长好,连疤都留不下。”

“那铜锁……”朱观琻忍不住又追问,“这些年我找人试着解开过?或是懂道家星阵的人,但多看不出端貌。也没打开过。”

“打开?”朱老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笃定,“鲁家的机关得用巧劲,差一分一毫都不成;道家的星阵要靠内息引动,还得有对应的口诀,没我木家的传承秘术,只要打开手法错过三次 这铜锁就是个实打实的铜疙瘩,砸都砸不开。刚才若不是你伸手要拿它时,身上那股气息飘过来,铜锁上的纹路忽然亮了亮,明白你是有缘人。我才不敢贸然把这些事说给你们听呢。”

他话音刚落,屋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踩在院子的石板路上,轻得像猫爪落地。是老汉阿三,手里拿了捆艾草似的香,香杆有手指粗,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墨迹看着有些年头了,边缘都磨得发毛。老汉阿三显然没敢多听屋外的话,低着头蹲在门槛边,用火柴点燃香头,橘红色的火星子“噼啪”响了两声,一缕青烟慢悠悠地冒出来,却没像寻常烟气那样散开,反倒直直地冲上天际,连院角的风都没吹得它晃一下。

朱老瞥了眼那道青烟,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话头转得沉了:“至于为啥要把玉佩送给你太爷爷,还得说三十年代那桩事。说起来也算因祸得福,老天爷向来是公平的,一个善意,总能换来点福报。”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茶水怕是已经凉了,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我木家虽不是万贯家财,但世代行医,悬壶济世的心思还是有的。那时倭寇占着上海滩,对药材、粮食这些东西管控得严,兵荒马乱的,城里城外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们木家当时在租界边上开着家药铺,明着卖些寻常药材,暗地里一直给后方送药材和纱布、棉花这些物资。”

“我老太爷那会儿常说“由此华夏当兴”,总说等把倭寇赶跑了,日子就能好起来。后来有一批后方急着用的药材。里头有不少止血的金疮药,还有治风寒的汤药料子。被倭寇在陆路封得死死的,车根本过不去。老太爷急得嘴上起泡,后来听说你朱家有艘商船要从上海港出发,往北走,绕着海岸线送一批货。他才找到你太爷爷,把这事一五一十说了。”

朱观琻听得认真,他从小听家里老人提过太爷爷,说太爷爷当年胆子大,商船敢走别人不敢走的海路,却从没听过这段往事。

“没想到你太爷爷没犹豫,说“后方的人等着救命呢”,当即就拍板,亲自压船北上,把那批药材混在货物里,绕了好几个弯,硬是送到了地方。”朱老的声音软了些,“那会儿你太爷爷的父亲,也就是你的曾祖父,得了种奇怪的病,身上总发虚热,郎中说要千年以上的老玉做药引才能压得住。老太爷知道了这事,没多想就把这玉佩送给了你太爷爷,还约了等战乱平息了就归还。”

“可后来战事越来越乱,上海那边被围得严实,书信都难寄出去,更别说送玉佩回来了。就这么拖了一年又一年,只能靠偶尔辗转传来的书信联系着,直到现在……”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些感慨,“当年刘伯温留下的歇语,上半句是“铜归故里,二哥送礼”。我们猜了多少年“二哥”是谁,没想到竟是你朱家后人。“二哥”对应着《西游记》里的猪八戒二师兄,“猪”谐音“朱”,可不正好对应着你们朱家嘛。”

朱观琻心里“咯噔”一下。他在家里正好排行老二。就这么一句老早的歇语,一个不起眼的排行,竟像根无形的线,把几代人的事串在了一起,他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暖,又有些发怔。

正愣神时,老汉阿三走到朱老跟前,弯着腰小声说:“大伯,各支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就在后院的院子里等着呢。”

朱老应了声“知道了”,起身时顺手把桌上的铜锁托在左手上,铜锁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回头对朱观琻和阿毛道:“你们也来看看吧。找茯苓草和龙颜果的事,说不定还得借你们的力——那两种药,按祖上传的说法,只在靠水的山涧里长。朱先生,听说你从小在这海上跑,识水性,也懂些山林里的路,或许比我们熟。”

朱观琻跟着往里走,心里却直犯嘀咕:刚才铜锁亮的时候,他好像听见耳边有个极轻的声音,沙沙的,像风吹过坡上的草叶似的,可再细听又没了,倒像是自己的错觉。

阿毛却早把这点疑惑抛到了脑后,他扯着朱观琻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揣了两颗星星:“朱会长,你说那龙颜果是不是真像书上说的,红得跟宝石似的?要是找到了,能治我娘的咳疾不?我娘咳了快半年了,药喝了一罐子,总不见好。”

朱老在前头听见了,回头笑道:“能不能治咳疾不好说,毕竟咳疾也分好多种。但龙颜果的果肉敷在伤口上,能让溃烂的皮肉三天就长好,这是祖上手札里写得明明白白的。至于茯苓草……”他顿了顿,眼里闪着点期盼的光,“祖上说,拿它的根煮水喝,能清人身上的浊气——说不定啊,还能让普通人也学点吐纳的法子呢,哪怕学不会高深的,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穿过三间堂屋,就到了后面的庭院。院子是用青石板铺的,边角长着些青苔,石缝里还钻出几株细草。院当心摆着张青灰色的石桌,桌腿上爬着层淡淡的包浆,显然是用了许多年的老物件。石桌周围已经围了七八个人,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有四十来岁的中轻人,见朱老出来,都纷纷站起身,神色里带着些敬重。

朱老没多话,直接把手里的铜锁托着放在石桌上。这时恰逢院角的乌云散了些,一缕月光漏下来,落在铜锁上,那些细密的纹路忽然“嗡”地一声亮了,不是刺眼的光,是淡淡的银白,像有人在上面撒了把碎星子,一闪一闪的,看着竟有些温柔。

围看的人里有个穿蓝布短褂的中年人低呼一声:“是……是祖上说的“锁星盘”?我小时候在祠堂的画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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