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月录(三)(1/2)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带着浓郁的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味。我和林薇冲出图书馆破碎的大门,重新暴露在血月那无所遁形的污浊红光之下。短暂的、依靠巨响换来的安全假象瞬间破灭,更深沉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下次”。
那个红衣小儿无声的口型,像一枚冰钉,深深楔进我的脑海。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间歇,而是一个循环的、更加绝望的开始。
“不能停!”林薇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用力拉了我一把,“去实验楼!我的实验室!”
我几乎是凭借本能跟着她奔跑,双腿软得像面条,肺部火辣辣地疼。图书馆前的空地上,零星躺着几具姿态扭曲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渍在血月光下几乎发黑。我们绕过一辆侧翻的、车窗碎裂的校园巡逻车,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仪表盘微弱的光在闪烁。
远处,原本应该是宿舍区的方向,传来了几声零星的尖叫和玻璃破碎声,但比之前稀疏了很多,仿佛大部分的猎物要么已经遇害,要么……已经转化。这种寂静,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毛骨悚然。
实验楼离图书馆不远,但我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建筑物投下的阴影,在灌木丛和矮墙间穿梭。林薇对路径极为熟悉,她像一只受惊但目标明确的猫,总能找到最隐蔽的移动路线。
有两次,我们差点撞上漫无目的游荡的感染者。他们双目赤红,行动迟缓,像是在梦游,但一旦察觉到活物的气息,瞬间就会爆发出可怕的攻击性。我们屏息凝神,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看着他们拖着脚步从不远处晃过,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终于,我们来到了化学实验楼的侧面。这是一栋相对较新的建筑,大门是厚重的玻璃金属结构,此刻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侧面有一个供货物进出的小门,林薇快步上前,从口袋掏出一张门禁卡。
“嘀”一声轻响,绿灯微弱地闪了一下。她迅速拉开一条门缝,我们闪身挤了进去,然后立刻将门从内部死死关上、反锁。
门内是堆满废弃包装箱和杂物的货运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牌提供着唯一的光源,将周围的一切染上幽绿。
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我们俩都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暂时……安全了。”林薇喘息着说,但她警惕的目光依旧扫视着昏暗的通道前后。
“你的实验室……”我环顾四周,这里看起来并不像能长期固守的地方。
“在楼上,三楼。”林薇指了指上方,“那里有备用的电源,食物,水,更重要的是……有一些仪器,也许能分析点什么。”
她提到“分析”,让我心中一动。是啊,面对这种超自然现象,除了古籍记载,现代科学或许也能提供另一种视角?
我们顺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每一层楼都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经过二楼时,我闻到一股刺鼻的、类似氯仿的味道,还有隐约的血腥气,一扇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在啃噬的声音。
林薇脸色一白,对我做了个绝对不要出声的手势,加快脚步通过了那里。
三楼的走廊相对干净。林薇带着我走到走廊尽头一扇标着“305 - 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研究组”的门前。 again,她用门禁卡打开了门。
实验室里比外面暖和,也干净得多。一排排精密的仪器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沉默伫立。林薇反锁了门,又拉过几张沉重的实验桌抵在门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走到一个角落,打开一个小型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扔给我一瓶。
我拧开瓶盖,贪婪地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灼烧般的恐惧。
“刚才……声音……”我喘匀了气,问道,“它们怕巨响?”
林薇点点头,眼神凝重:“看来是的。古书上没写,但我们的尝试证实了。这可能是它们唯一的弱点,或者至少是显着的干扰项。”她走到窗边,小心地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向外望去。血月依旧高悬,红色的月光透过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她放下百叶窗,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轻松,“制造巨响会消耗我们的体力,暴露我们的位置,而且……我不确定对那个‘红衣小儿’能有多大效果。它似乎比那些感染者……更‘高级’。”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那双冰冷怨毒的眼睛,和那无声的“下次”。周而复始……如果每次满月都会爆发,如果我们每次都要靠制造噪音来求生,那根本就是慢性自杀。
“必须找到根源。”我靠在实验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异闻秘录》,还有那本地志残卷……‘唯惧’后面到底是什么?还有‘戾气深种’,到底是什么戾气?怎么种下的?”
林薇走到一台还在运转的电脑前,快速敲击着键盘。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些复杂的分子结构和数据流。“我一直在尝试分析空气样本和……我从一个感染者尸体上偷偷采集的少量组织样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惑,“结果很矛盾。样本显示有未知的、高活跃度的蛋白质包裹物,像是某种……朊病毒变体,但又完全不同。它似乎能极快地改变宿主的神经系统和新陈代谢,但更奇怪的是,它表现出一种……一种非生物性的能量特征。”
她调出一张频谱图,上面布满了杂乱无章的峰值。“看这里,这种波动模式,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或物理信号,反而……有点像古籍里描述的‘阴煞之气’的扰动模式,当然,这是不科学的说法。”
科学与玄学,在这个血月之夜,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
“我们需要更多的古籍资料。”我肯定地说,“老图书馆的古籍库我们没能进去,但学校的文史馆、甚至市里的博物馆、档案馆,可能都有相关记载!”
“外面现在太危险了。”林薇摇头,“而且,通讯中断,我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是整个城市?还是全国?甚至……”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种全球沦陷的可能性让我们同时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沉闷的爆炸声!似乎来自校园东侧,靠近校门的方向。
我们冲到窗边,再次撩开百叶窗。
只见东边的天空,除了血月的红光,还多了一抹不正常的橘红色!火光!有人在用爆炸物?是军队介入了吗?还是……幸存的幸存者在反抗?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眼前的景象掐灭。
因为,在血月和远处火光的映照下,我们清楚地看到,校园里那些原本行动迟缓、漫无目的的感染者,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指令,开始成群结队地、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疯狂地涌去!
而在那些涌动的人群上方,几个矮小的、穿着鲜艳红色的身影,正以一种非人的敏捷,在屋檐、树梢间跳跃、引路。
不止一个红衣小儿!
它们像放牧羊群的牧羊犬,驱赶着疯狂的感染者,扑向任何可能存在的抵抗火焰。
我们的心沉到了谷底。反抗,似乎只会引来更集中、更疯狂的攻击。而那个循环的、一次比一次更烈的噩梦预言,仿佛正在被证实。
林薇缓缓放下百叶窗,实验室重新陷入应急灯的冷光中。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燃起一种决绝的光。
“我们不能等死。”她看着我说,声音低沉而坚定,“必须主动出击。在下一个满月之前,必须找到答案。”
她走到一个锁着的柜子前,输入密码,打开。里面不是试剂或仪器,而是——两把锋利的消防斧,几根沉重的实心钢棍,甚至还有两件看起来像是用厚皮革和金属片简单改装的……护甲?
“这是我之前……以防万一准备的。”她拿起一把消防斧,掂了掂分量,递给我一把钢棍,“古籍要找,但活下去,得靠这个。”
我接过冰冷的钢棍,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心,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窗外的世界是地狱,但在这个充满化学试剂味道的实验室里,我和林薇,两个微不足道的幸存者,即将开始一场对抗未知恐怖的、绝望的探寻。
血月依旧高悬,而我们的逃亡,才刚刚进入更危险的章节。
消防斧冰冷的触感和钢棍沉甸甸的分量,与实验室里精密仪器的嗡鸣形成了尖锐的对比。林薇递给我的简陋皮甲带着一股硝制皮革和机油的味道,穿在身上僵硬而笨重,却莫名带来一丝可怜的安全感。我们不再是手无寸铁的书生,而是两个武装到牙齿——虽然这“牙齿”粗糙得可笑——的幸存者。
窗外的骚动渐渐平息,爆炸引发的火光似乎也被压制或远离,东边的天空重新被血月的污浊红光统治。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更重了。红衣小儿不止一个,它们像幽灵牧羊人,驱使着疯狂的“羊群”。任何集中的抵抗,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不能等到天亮。”林薇检查着斧刃,声音低沉而果断,“血月不下,‘它们’的活动就不会停止。我们必须趁现在相对‘安静’,去文史馆。”
“文史馆?”我握紧了钢棍,“那边靠近行政楼和主干道,会不会太危险?”
“危险,但值得。”林薇走到电脑前,调出一张校园平面图,指着文史馆的位置,“老图书馆的古籍库我们没进去,但文史馆的‘地方文献特藏室’里,有大量未数字化的县志、府志抄本,还有一批从民间收购的杂录、笔记。那本《异闻秘录》的残卷,据说最初就是从那里流出的。我们要找的‘畏’字后面的答案,或者关于‘戾气’、循环的更多线索,那里可能性最大。”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我:“而且,我有种感觉……那个红衣小儿,或者说它代表的东西,似乎对‘知道得太多’的人特别‘感兴趣’。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躲藏只会越来越被动,必须抢在下一个满月前,掌握主动。”
主动?面对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我们真的能掌握主动吗?但林薇的话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绝境中,行动本身或许就是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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