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里的老邻居(1/2)
1982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北方这座省会城市郊外的钢材厂家属区里,积雪才刚刚开始融化,露出下面灰黑色的泥土。一排排低矮的平房整齐地排列着,每家门前都有一小块自留地,此刻还光秃秃的,等待着春天的播种。
3岁的汤小慧蹲在奶奶家门前的台阶上,小手捏着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她穿着红色灯芯绒外套,两条小辫子用橡皮筋扎着,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在脸颊两侧。
小慧,别玩泥巴了,进屋来洗手。奶奶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
小慧抬起头,小脸上沾了几点泥星子,她眨了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突然丢下树枝,朝远处跑去。
我去任爷爷家玩!她边跑边喊,声音清脆得像只小铃铛。
奶奶追出门,只看到小慧红色的小身影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两排平房,熟练地拐进一条窄窄的过道。老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就喜欢往老任家跑。
任家的平房和其他人家没什么两样,灰砖墙,黑瓦顶,门前同样有一小块菜地。不同的是,任家门前种的不是蔬菜,而是几株月季花,此刻刚刚冒出嫩芽。小慧跑到门前,踮起脚尖,小手在门板上拍了几下。
任爷爷!任奶奶!我来啦!
门吱呀一声开了,任爷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看到小慧,眼睛立刻笑成了一条缝。
哎哟,我们的小慧来啦!快进来,外面冷。老人弯下腰,把小慧抱进屋里。
任家的屋子比小慧奶奶家要小一些,但收拾得格外整洁。一张老式木床,一个五斗柜,一张方桌,两把椅子,简简单单的几样家具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几张发黄的老照片,还有一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的对联。
任奶奶正坐在床边纳鞋底,看见小慧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从五斗柜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
小慧来,奶奶给你留了糖。任奶奶的声音温和柔软,像一捧温水。
小慧欢呼一声,扑到任奶奶怀里。老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混合着肥皂的清香,让小慧感到安心。任奶奶从铁盒里取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小慧嘴里。
甜不甜?任奶奶笑眯眯地问。
小慧用力点头,糖块在嘴里滚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任爷爷坐在一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雕的小鸟,递给小慧。
看,爷爷给你做的,喜欢不?
小鸟雕刻得栩栩如生,翅膀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会飞起来。小慧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眼睛亮晶晶的。
喜欢!谢谢任爷爷!
那天下午,小慧坐在任家的门槛上,一边舔着糖,一边听任爷爷讲他年轻时在东北伐木的故事。阳光斜斜地照在老人银白的头发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任奶奶不时从屋里端出一杯热乎乎的糖水,或者一块刚烙好的饼,塞给小慧。
慢点吃,别噎着。任奶奶总是这么说,粗糙的手轻轻抚过小慧的头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在小慧的记忆里,几乎整个童年都有任爷爷和任奶奶的身影。她喜欢看任爷爷用木头雕刻各种小动物,喜欢听任奶奶讲那些古老的神话故事,更喜欢在他们家那个小小的、温暖的屋子里,感受着两位老人对她毫无保留的疼爱。
有时候,小慧的父母下班晚了,来不及接她,任奶奶就会留她吃晚饭。简单的白菜炖豆腐,配上任奶奶亲手腌的咸菜,小慧能吃掉满满一大碗。饭后,任爷爷会拿出他那把破旧的口琴,吹几首老歌,任奶奶则轻轻拍着手,跟着哼唱。小慧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帮子,听得入迷。
小慧啊,任奶奶有一次突然说,要是你是我们的亲孙女该多好。
小慧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只是天真地回答:我就是你们的孙女呀!
两位老人听了,眼眶都湿润了。任爷爷把小慧抱起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胡茬扎得小慧咯咯直笑。
时间像水一样流过。小慧上小学了,每天背着书包匆匆走过任家的门前,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进去玩耍。偶尔周末有空,她还是会去坐坐,但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任爷爷和任奶奶似乎也明白这是成长的必然,从不挽留,只是每次都会塞给她一些零食或小玩意儿。
好好学习啊,小慧。任奶奶总是这么说,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小慧上初一那年冬天,特别冷。一天放学回家,她听奶奶说任爷爷去世了,是夜里突发的心梗,走得很安详。小慧愣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想起任爷爷粗糙的大手,想起他雕刻的那些小木偶,想起他吹口琴时眯起的眼睛。
葬礼很简单,厂里来了几个老同事,小慧和父母也去了。任奶奶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灵堂前,像一棵枯瘦的老树。小慧走过去抱住她,发现老人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任奶奶...小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任奶奶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的,孩子,爷爷走得没有痛苦。
三个月后,任奶奶也走了。听说是夜里睡觉时安详离世的,邻居早上发现时,老人已经冰凉。这次没有葬礼,任家没有亲戚,厂里简单处理了后事,房子也被收回去了。
小慧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任奶奶时,老人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任爷爷雕刻的所有小动物。
拿着吧,孩子,爷爷专门给你留的。任奶奶当时这么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那天之后,小慧把那些木雕小心地收在抽屉里,很少拿出来看。每次看到它们,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难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慧渐渐长大,关于任家老两口的记忆也慢慢淡去。直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天是199 5年的深秋,小慧已经上高二了。夜里她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让她心跳如鼓。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任家的那个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光惨白地照在那些枯萎的月季花上。她推开了任家的门,屋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微弱地亮着。正对门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她,那熟悉的灰白头发让小慧立刻认出是任奶奶。
任奶奶?小慧在梦中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
床上的人影慢慢转过身来。小慧看到了一张扭曲变形的脸——眼睛凸出,嘴巴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布满了诡异的纹路。
小慧...那张脸发出嘶哑的声音,完全不像任奶奶温柔的语调,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了...
小慧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坐在床上,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边,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只是个噩梦...小慧安慰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打开台灯,从抽屉深处翻出那些木雕小动物,放在床头,希望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然而,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第二天晚上,小慧正在书桌前写作业,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她问道,以为是妈妈回来了。
没有回答,敲门声又响了三下,比刚才更清晰。
小慧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她疑惑地打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走廊的灯忽明忽暗。
有人吗?她试探着问,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脚踝,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但那种冰冷黏腻的触感却真实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小慧迅速关上门,心跳加速。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紧张了。但当她转身准备回到书桌前时,桌上的作业本突然自己翻动起来,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翻阅。
小慧惊叫一声,后退几步撞到了墙上。
翻动的书页停在了某一页,小慧颤抖着走近,看到那一页的空白处,出现了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就像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刮出来的。那些划痕渐渐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一张扭曲的人脸。
小慧的尖叫声引来了邻居,大家冲进房间时,只看到一个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女孩,和桌上那本被莫名划破的作业本。
从那天起,奇怪的事情接连不断。小慧经常在半夜听到有人在窗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的物品会无缘无故地改变位置;有时她会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有人从她身体里穿过;最可怕的是,她不止一次在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老妇人身影站在她身后,而当她转身时,那里却空无一人。
是任奶奶...小慧哭着对父母说,她在梦里说我不去看他们了...
窗外,秋风呜咽着掠过平房的屋顶,像极了老人哀伤的哭泣。
一、不信邪的父母
汤小慧的父亲汤建国一巴掌拍在饭桌上,搪瓷碗里的稀饭溅出来几滴,落在褪色的塑料桌布上。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神的!他瞪着女儿,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团,你肯定是学习压力大,出现幻觉了。
小慧缩在木头椅子上,手指绞着衣角。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马尾辫松散地耷拉在脑后,眼下挂着两轮青黑。
不是幻觉...她声音细如蚊呐,我真的看见了...
建国,你别这么凶。母亲李淑芬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小慧这几天脸色确实不好,要不...去厂医院看看?
看什么看?她就是自己吓自己!汤建国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起身拿起挂在门后的工装,我上夜班去了。小慧,你给我好好睡觉,别整天想些没用的!
门地关上,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小慧的肩膀随着那声响猛地一抖。
李淑芬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凉刺骨,她一边洗一边偷瞄女儿。小慧呆坐在桌前,眼神空洞地盯着墙上那幅五好家庭奖状。
慧啊...李淑芬擦干手,走到女儿身边,你跟妈说实话,到底看见什么了?
小慧抬起头,眼睛里突然涌出泪水:任奶奶...她回来了...她恨我...
李淑芬心头一颤。任家老两口去世都好几年了,女儿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瞎说什么呢!任奶奶最疼你了,怎么会恨你?她强作镇定,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是不是做梦了?
不是梦!小慧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母亲的手,她晚上站在我床边,她的脸...她的脸变得好可怕...她还动我的东西!
李淑芬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想起昨晚起夜时,似乎真的听见女儿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当时还以为是老鼠。
好了好了,今晚妈陪你睡。她搂住女儿颤抖的肩膀,明天休息日,我带你去厂医院看看,说不定是贫血...
小慧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二、厂医院的诊断
钢材厂职工医院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走廊墙上的绿漆剥落得斑斑驳驳,长椅上坐满了咳嗽的老人和哭闹的孩子。
37号!汤小慧!护士扯着嗓子喊。
李淑芬拉着女儿走进诊室。厂医老赵戴着酒瓶底厚的眼镜,正翻着一本发黄的《赤脚医生手册》。
赵大夫,我家闺女这几天睡不好,老说看见...李淑芬顿了顿,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
老赵抬了抬眼镜,打量着小慧:多大了?
十六,上高二了。李淑芬抢着回答。
学习压力大吧?老赵拿出听诊器,晚上几点睡?
小慧木然地回答:十二点...
胡闹!高中生怎么能睡这么晚!老赵皱眉,心跳有点快,其他没大问题。开点安神的药,最重要的是保证睡眠。
他龙飞凤舞地写好处方,撕下来递给李淑芬:别信那些封建迷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讲科学!
走出医院,冷风吹得小慧打了个哆嗦。李淑芬攥着那张处方,眉头紧锁。
妈,没用的...小慧轻声说,赵大夫根本不信...
别瞎想!吃了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李淑芬强打精神,走,妈带你去供销社买罐麦乳精,补补身子。
三、派出所的碰壁
药吃了三天,情况不但没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第四天清晨,李淑芬在厨房做早饭时,突然听见女儿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她扔下锅铲冲进去,看见小慧缩在墙角,指着书桌方向浑身发抖。
怎么了?李淑芬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书桌上摊开的课本上,赫然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红色字迹:「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那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刺目得扎眼。
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小慧崩溃地大哭,是任奶奶...她昨晚又来了...她就站在那儿...
李淑芬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这次她没法再欺骗自己了——女儿房间里确实有她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
当天下午,汤建国请了假,一家三口来到钢材厂区派出所。
值班民警小张听完他们的讲述,表情从疑惑变成不耐烦:汤师傅,您是说...您女儿被鬼缠上了?
汤建国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张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家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小张拿出记录本,公事公办地问。
书本自己会动...半夜有人敲门但外面没人...镜子里能看到...汤建国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荒唐。
小张地合上本子:汤师傅,您是老工人了,应该带头破除封建迷信。要我说,您女儿就是学习压力大,出现幻觉了。实在不行,送市里精神病院看看?
汤建国猛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
李淑芬赶紧拉住丈夫:张同志,我们不是报案...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房子住?
小张摇摇头:厂里住房紧张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要是每家都说闹鬼就换房,那不乱套了?
走出派出所,汤建国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妈的,什么态度!
爸...小慧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臂,声音颤抖,你看...
汤建国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派出所外墙的阴影里,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那佝偻的背影,像极了一个老太太...
四、家属区的流言
很快,汤家闹鬼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家属区。
听说了吗?老汤家闺女被鬼上身了!
什么鬼上身,分明是精神病!
我听说啊,是任家那对老两口阴魂不散...
嘘...小点声,我听说任老头死得蹊跷...
水房里,几个妇女一边洗衣服一边窃窃私语。李淑芬端着盆走进去,议论声立刻戛然而止。
淑芬啊...隔壁王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家有个远房亲戚会看这个,要不要...
不用了。李淑芬硬邦邦地打断,用力搓着衣服,指节都泛了白。
晚上,汤建国蹲在门口闷头抽烟。李淑芬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儿——小慧即使在梦中也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惊颤一下。
建国...李淑芬轻声唤丈夫,要不...找个人看看?
汤建国狠狠吸了口烟,没说话。作为老党员,他一向最反感这些封建迷信。但女儿的情况...
我打听过了,李淑芬继续说,厂里锅炉房的老刘头,他娘以前是跳大神的...
胡闹!汤建国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碾灭,你想害我丢工作吗?
两人沉默下来。屋外,风吹过平房间的窄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老人的呜咽。
五、老刘头的提示
第二天中午,李淑芬还是偷偷去了锅炉房。
老刘头正在铲煤,听到她的来意后,布满煤灰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李嫂子,这年头谁敢搞这个啊...要被抓的...
刘师傅,求求你了...李淑芬几乎要跪下,我就这么一个闺女...
老刘头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说:这样...我告诉你个法子,但别说是我教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这是朱砂,你把它撒在小慧房间四个角落。还有...他凑近李淑芬耳边,得弄清楚那东西为啥缠上你闺女。冤有头债有主啊...
李淑芬攥着那包朱砂,手心全是汗:可任家老两口生前最喜欢小慧了啊...
生前是生前,死后是死后。老刘头摇摇头,有时候死人跟活人想的不一样...
回家的路上,李淑芬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回头看去,只有空荡荡的厂区小路,和远处冒着白烟的烟囱。
六、深夜的对话
当晚,李淑芬按老刘头说的,把朱砂撒在了女儿房间四角。小慧吃了加量的安眠药,终于沉沉睡去。
半夜,李淑芬被一阵低语声惊醒。她轻手轻脚走到女儿房门前,耳朵贴在门板上。
...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一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隐约传来,...我们那么疼你...
接着是小慧带着哭腔的回应:任奶奶...我错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那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把你当亲孙女...你却忘了我们...
李淑芬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
房间里只有小慧一个人,跪在床上,对着空气说话。听到门响,她缓缓转过头,眼睛里一片茫然。
小慧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苍老的腔调,你来了啊...
李淑芬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汤建国坐在旁边,脸色铁青。
建国...李淑芬虚弱地伸出手,小慧呢?
在家,我让王婶看着。汤建国声音沙哑,淑芬...我们得面对现实了。小慧她...可能真的...
他没有说完,但李淑芬明白他的意思。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丈夫,终于也开始动摇了。
老刘头说...李淑芬挣扎着坐起来,得弄清楚任家老两口为什么缠上小慧...
汤建国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我去打听打听。
窗外,暮色四合。医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投下长长的阴影。远处不知哪间病房传来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一、档案室的灰尘
钢材厂档案室位于行政楼最底层,终年不见阳光。汤建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递给看门的老马。
马师傅,我就进去查个老设备参数,十分钟。
老马眯着眼看了看香烟,又看了看汤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悠悠地接过烟:老汤啊,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闺女病了,睡不着。汤建国勉强扯出个笑容。
老马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最里面那排是人事档案,别乱翻啊。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霉变的气味。汤建国径直走向最里侧的铁柜,手指在标签上划过——1988-1989 职工档案。
任爷爷的全名是任守业,退休前是厂里的八级钳工。汤建国抽出那份薄薄的档案袋,手指微微发抖。
档案里只有几张泛黄的表格和一份简短的讣告。汤建国翻到最后一页,突然停住了——死亡证明上写着急性心肌梗死,但底下有一行几乎被蹭掉的小字:事发时当班,现场无目击者。
无目击者?汤建国皱眉。任爷爷退休后又被返聘为技术顾问,偶尔来厂里指导,怎么会时死亡?
他迅速把档案塞回去,又找出任奶奶的。任奶奶叫周桂枝,档案更简单,死亡原因写着,但汤建国注意到,死亡日期距任爷爷去世仅三个月零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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