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气机圆融满,风雨欲来时(2/2)
午后,她会短暂离开洞府,在悬崖附近活动。有时是检查警戒灰线,有时是眺望被浓雾封锁、却隐约能感到更庞大灵气与“文明喧嚣”传来的东方。更多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岩隙入口凸出的石台上,望着下方翻滚的云海雾涛,任由山风吹拂发丝,一坐便是整个时辰。
她在调整呼吸,调整心跳,调整自己与这片新天地、与那冥冥中召唤之地的“频率”。也在等待,等待那个“时机已至”的玄妙感应彻底清晰。
日子,便在这样极致的规律与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叶天命浑然忘我,却不知她这“平静”的修炼,在隐雾山外围,乃至更远一些有修士活动的区域,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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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雾山山脚,往东三十里,有一处散修自发形成的小型聚集地,名“雾隐集”。此地因靠近隐雾山,偶尔能采集到一些受灵气浸润的药材、矿石,吸引了不少炼气期、筑基期的低阶散修在此落脚、交易。
往日里,雾隐集虽不算繁华,却也人来人往,颇有生气。
但近几日,集市气氛明显有些异样。
“周老哥,你也感觉到了?”集市边缘一间简陋茶棚里,一个身穿粗布短褂、面容精悍的中年汉子,压低声音对身旁正在整理背篓里几株“雾灵草”的老者说道。
那被称为周老哥的老者,是个炼气六层的灵植夫,常年在隐雾山外围活动,对山中灵气变化最为敏感。他抬起头,脸上皱纹深刻,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何止是感觉到!前几日还好,只是觉得山中灵雾流动比往常急了点。可从前天开始……尤其是每日天将亮未亮那会儿,西边那‘鹰喙崖’方向……”他指了指隐雾山主峰,“灵雾简直像开了锅!隐隐还能看到雾涡旋转!老夫活了七十多年,在山里采药四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异象!”
“会不会是……有异宝出世?”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又被恐惧压下,“可那气息……太瘆人了。我有次靠近了些,想探个究竟,离着还有好几里地,就觉得心头发慌,体内那点灵力运转都不顺畅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喘不过气。我那把祭炼了五六年的‘青锋匕’,都在鞘里哀鸣!”
“异宝?”旁边另一桌,一个看起来有些见识、穿着稍好绸缎长衫的筑基初期修士闻言转过头,脸上带着凝重,“哪家异宝出世是这般死寂冰冷的动静?倒像是……某种极其霸道的魔功,或是邪器在吞吐天地!”
“魔功?邪器?”茶棚里其他几个散修闻言,脸色都变了。雾隐集地处偏僻,修士修为普遍不高,最怕的就是招惹上修炼邪魔外道、行事肆无忌惮的凶人。
“我曾听一位来自‘青岚城’的前辈提及,”那筑基修士沉吟道,“有些传承古老、威力奇大的魔功,或是品阶极高的魔道法器,在修炼或复苏时,便会强行掠夺周遭天地灵气,甚至生机!其气息往往阴寒死寂,令人不适。看这隐雾山异象的范围和持续时间……搞出这动静的,修炼的功法至少是‘玄阶’以上!甚至可能是‘地阶’残篇!那等存在,绝非我等可以窥探的。”
“玄阶?地阶?”茶棚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对他们这些底层散修而言,能有一部完整的“黄阶”功法修炼已是幸运,“玄阶”那是大宗门、大家族核心弟子才有可能接触的传承!“地阶”更是传说中的东西,只存在于茶余饭后的遐想里。
“王道友,依你看,我们……该如何是好?”周老哥惴惴不安地问。他的药田和经常采药的区域,就在隐雾山外围,若是山中真藏着一个修炼高阶魔功的凶人,他往后的生计都成问题。
那王姓筑基修士苦笑摇头:“如何是好?静观其变,莫要靠近,更莫要起什么贪念或探究之心。这等存在,脾气好的,或许懒得理会我们这些蝼蚁;脾气不好的,随手抹去,谁又敢说什么?只盼这位……前辈,只是暂时在此闭关,莫要长久停留才好。”
他顿了顿,看向隐雾山主峰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几日,连山里那些平时凶悍的低阶妖兽,都安分了许多,甚至有些在往山外迁移。妖兽的直觉,往往比我们更准。”
茶棚内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与无奈。
弱小,便是原罪。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面对未知而强大的存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似乎真的只有祈祷和远离。
然而,人心总是复杂的。恐惧滋生的同时,好奇与各种猜测也在暗流涌动。
“你们说……会不会是哪个大宗门叛逃的弟子,或是被追杀的魔头,躲到这里疗伤闭关?”有人低语。
“也可能是某位隐世的老怪物,突然有所领悟,要突破了?”
“突破?那等灵气掠夺的规模……若真是突破,恐怕至少是‘灵海境’冲击‘金丹境’吧?我的天,金丹老祖……”说话之人声音都在发颤。金丹境,在他们眼中已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开宗立派,称霸一方。
“未必是金丹……但绝对远超我等想象。我昨日碰巧看到,‘黑风洞’的那几个一向嚣张的邪修,也都缩在洞里,不敢去西边了。连他们都怕了……”
议论声细碎而压抑,在雾隐集各个角落蔓延。隐雾山方向的异象,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感知到它存在的低阶修士心头。有人战战兢兢,有人暗中窥探,有人盘算着是否要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
悬崖岩隙中,叶天命对外界因她而起的波澜毫不知情。她刚刚结束今日的剑意温养,正用岩泉水清洗一把新采来的、略带甜味的蕨菜嫩茎,准备和最后一点肉干一起煮汤。
暮色渐浓,乳白色的雾气重新变得厚重,将悬崖彻底吞没。
石室内,松明火把发出噼啪轻响,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女子沉静而专注的侧脸。汤在简易的石锅里咕嘟作响,散发出混合着肉香与植物清气的味道。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味道简单,却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哥哥也曾用不知名的野菜,给她煮过类似的汤。记忆中的味道早已模糊,但那份温暖的感觉,却穿越时空,在此刻悄然泛起一丝涟漪。
她放下勺子,望向岩隙外浓得化不开的雾墙,眼神幽深。
平静,即将被打破。
山雨欲来,而风已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