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剑心通明澈，万籁俱无声（2/2）

岩隙外，悬崖下方十丈处。

王姓筑基修士——王远，此刻正紧贴在一块突出的嶙峋怪石后面，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脖颈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握着定灵盘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只是手，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战栗。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就在刚才，就在那岩隙入口处警戒灰线被触发、他们四人心中一紧，停下动作屏息凝神，准备应对可能袭来的攻击时——

岩隙内，那位“魔头”的气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一瞬，还是混乱、虚弱、波动剧烈，仿佛随时可能崩溃。可就在灰线被触发后的刹那，所有的混乱与虚弱感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圆融与死寂！

就好像沸腾的油锅被瞬间冰封，狂暴的火山眨眼凝固。没有强大外放的气势压迫，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但那种“圆满无缺”、“深不可测”以及“万物归寂”的本质感觉，却如同无形的冰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感知！

定灵盘上的灵针，之前还在胡乱颤抖，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纹丝不动地指向岩隙方向，针体甚至蒙上了一层澹澹的灰白霜气！这是他得到这法器数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异象！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发现自己体内那点可怜的筑基期灵力，在这股无形的“圆满死寂”气机笼罩下，竟然运行得极其滞涩，仿佛被冻僵了一般！神魂更是传来阵阵刺痛和强烈的预警，疯狂催促他立刻远离，越远越好！

那不是力量层次的碾压（虽然肯定也是碾压），更像是……生命形态与法则领悟上的本质差距！如同萤火之于皓月，蚍蜉之于巨树！

“玄阶……不！地阶……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天阶’功法才有的‘道韵圆满’之象！”一个近乎绝望的念头在王远心中炸开，“里面那位……根本不是渡劫失败或走火入魔！他（她）是……渡劫成功了！而且收获巨大，达到了当前境界的真正巅峰！”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旁另外三人。

刀疤汉子额角青筋暴起，紧握着一柄鬼头大刀的手背指节发白，眼中之前的贪婪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那个阴鸷修士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手中的一柄淬毒短剑都快拿不稳了，身体筛糠般发抖。

最后一人更是不堪，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浓烈的骚臭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瘫在岩石上，眼神呆滞，如同吓傻了一般。

贪婪？机缘？杀人夺宝？

此刻这些念头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悔恨和祈盼对方不会在意他们这几只蝼蚁的侥幸。

王远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死死盯着那近在迟尺、被藤蔓遮掩的岩隙入口，那里现在在他看来，不啻于洪荒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噬一切生机。

他甚至连传音都不敢，生怕一丝一毫的多余动静，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岩隙内，那股圆满死寂的气机，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只是静静盘踞在那里，没有丝毫外放的敌意，却让他们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怎么办？退？现在退，还来得及吗？会不会反而惊动对方？

进？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就在王远心中天人交战、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时——

岩隙内，那股圆满死寂的气机，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某种自然的韵律调整，如同巨兽沉睡中无意识的翻身。

但就在这波动传出的瞬间，王远手中的定灵盘，“咔嚓”一声轻响，盘面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噗！”王远本人更是如遭重击，胸口一闷，一口逆血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下，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另外三人做出了一个扭曲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口型：

“逃……！！！”

然后，他第一个，如同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不顾一切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连滚带爬地“滑”了下去！什么法器，什么面子，什么小心隐匿，全都顾不上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那个岩隙越远越好！

另外三人也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和那扭曲恐惧的口型惊醒，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连滚爬带，屁滚尿流地跟着向下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悬崖间，只留下几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恐惧的闷哼和衣物刮擦岩石的窸窣声，迅速远去，消失在浓雾之中。

岩隙内，叶天命自然“听”到了外面那狼狈不堪的逃离动静。

她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漠然。

如同巨龙不会在意脚下蝼蚁的仓皇，她此刻的心神，早已不在这等琐碎之事之上。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已收回体内，沉浸在那份“圆满”之中，静静地、耐心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冥冥中的“东风”，等待着那斩开天地的……契机。

洞外，山风依旧呜咽，浓雾翻涌不息。

而洞内，一片绝对的、蕴含无尽力量的寂静。

剑心通明，身魂圆满。

万事俱备，只欠……那最后的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