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星夜独思，万界如棋（1/2）

夜幕低垂，青林镇的灯火次第亮起，在沉沉暮色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叶天命站在客栈二楼房间的窗前，静静望着窗外渐起的万家灯火。她已在镇上停留了五日。这五日里，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间内调息修炼，只在傍晚时分出门，去镇上的药铺补充些药材，去杂货铺买些干粮清水，或是去那家“博物斋”附近转转，观察进出之人的形貌举止。

她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体内灵力也在温和纯净的天地灵气滋养下，恢复到了七八成的状态。更重要的是，通过几日来刻意地聆听与观察，她对此地语言的掌握已突飞猛进，日常对话已能听懂大半，也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虽然口音依旧生硬，但至少不会再因语言不通而寸步难行。

今日午后，她终于走进了那家“博物斋”。

店铺不大，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卷、干草药和某种特殊熏香混合的沉静气味。柜台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戴着单片水晶眼镜的老者，正就着窗口的光线，小心翼翼地修补一本破损严重的古卷。听到门响，老者抬起头，透过镜片看了叶天命一眼，目光在她背后的锈剑上略微停顿，随即又垂下眼帘，淡淡道：“客人随意看，有需要再问。”

店铺里陈列的东西很杂。靠墙的木架上，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陶罐、青铜器残片、奇形怪状的矿石标本，以及一些风干的、叶天命叫不出名字的动植物部位。另一个架子上则堆满了各种材质的书卷、竹简、兽皮册，有些完好，有些残破不堪。墙角甚至还放着几件锈迹斑斑、灵力早已散尽的残破法器。

叶天命在店里慢慢转着，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件物品。她在一个专门摆放地图和星图的架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图卷比那行商手中的要精致、详细得多。有标注着青林镇周边数百里山川地貌、妖兽分布、灵材产地的《青林左近山川形胜图》；有描绘着以此地所属“南离郡”为中心，囊括数个州府、标注主要城池、宗门、险地、商路的《南离郡堪舆全图》；甚至还有一幅看起来颇为古旧、绘制在某种鞣制过的厚韧兽皮上的《东洲九域略图》，虽然许多细节已经模糊，但大致勾勒出了这片被称为“东洲”的广袤大陆轮廓，边缘处描绘着波涛汹涌的“无垠海”。

叶天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架子最高处，一个单独摆放的、以紫檀木盒盛放的卷轴上。木盒上积着薄薄的灰尘，卷轴的轴头是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上面刻着细密的、仿佛星辰运行的符文。

“那是《周天星辰古仪图》的摹本残卷。”老者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依旧平淡，“据传是上古观星士所绘，标注了一些古老的星宫分野与传说之地。不过年代久远，摹本又有缺损，其中星辰位置与当今实际天象已有偏差，山川地名也多不可考。除了像我这样的老家伙留着怀古，或是某些喜好玄虚的修士买去装点门面，没什么实用价值。客人若想找实用的地图，下面那些更好。”

叶天命沉默了一下，指着那紫檀木盒：“可以看看吗？”

老者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看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走过来，取下木盒，用一块软布拂去灰尘，这才小心地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卷轴。

卷轴缓缓展开，是一幅绘制在淡金色帛绢上的星图。底色深邃如夜空，上面用银粉和金线点缀出密密麻麻的星辰，星辰之间以极细的银线连接，勾勒出一些叶天命从未见过的、复杂而瑰丽的星宫图案。星图周围，还用一种古老飘逸的文字，标注着许多名目，字迹有些已经褪色模糊。

星图的主体部分大致完整，但右下角有一块明显的缺损，像是被火烧过或撕扯过，留下焦黑的边缘和不规则的缺口。

叶天命的目光，第一时间被星图正中央，一片用较粗金线特别勾勒出的、形似高塔的星辰组合所吸引。那片星辰排列的方式，与她意识深处那微弱却永恒的“星光高塔”召唤感，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契合。而在那“塔形”星辰组合的下方，用古篆写着两个小字，她辨认了片刻，依稀觉得是——“归墟”？亦或是“轨枢”？字迹太模糊，难以确定。

她的心跳，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一瞬。

“这幅摹本，什么价？”她问，声音平静。

老者看了看她，又看看星图，沉吟道：“此图虽不实用，但绘制用料讲究，摹制年代也在千年以上，算是一件古物。若客人真心想要……五十枚下品灵砂，或等价之物。”

叶天命从怀中取出了那两块风纹石，又加上了两块品质稍好的土属性灵矿石——这是她在之前某个世界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中，最后几块能拿得出手的。“这些，够吗？”

老者接过灵矿石，仔细感知了一下其中纯净的灵气，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点点头：“够了。这幅图，归客人了。”

交易完成，叶天命将星图仔细卷好，放回木盒，收进包裹。她没有在店里久留，又随意看了看其他物品，便告辞离开。

回到客栈房间，她点亮油灯，将星图再次展开，放在桌上，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研究了许久。除了中央那“塔形”星辰让她格外在意，星图边缘一些标注着“虚空裂隙”、“古路遗痕”、“界膜薄弱点”等模糊字样的地方，也引起了她的注意。虽然这些标注所指的具体位置和含义，因年代久远和缺损已难以确认，但至少证明，在这片天地古老的认知中，“跨界”并非完全不可想象的概念。

然而，也仅此而已。没有确切的路径，没有具体的方法。这幅星图，更像是一个古老的谜题，而非实用的指南。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

叶天命收好星图，吹熄油灯，却没有立刻休息。她推开窗户，让清冷的夜风涌入房间。然后，她轻轻跃出窗口，身形如夜鸟般滑过客栈后院的屋顶，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镇子，向着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掠去。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更广阔的视野，来整理脑海中纷乱的信息。

山峰陡峭，但对于她而言如履平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已站在了峰顶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上。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袂飞扬，长发在身后舞动。

这里，远离了尘世的烟火与喧嚣。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

今夜无月，星河格外璀璨。一条由无数细碎光点汇聚而成的、朦胧的光带横贯天穹，那是此方世界的“银河”。银河两侧，散布着大大小小、明暗不一的星辰，有些独自闪烁，有些三五成群，构成各种简单的图案。

与她记忆中的任何一片星空都不同。洪荒的星空总是蒙着一层血色与混乱的薄雾；碎片世界的星空支离破碎，时常有诡异的流光划过；时空断层里，则根本没有完整的星空概念。

只有这里，星空宁静、有序、浩瀚，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庄严与神秘。

她盘膝在岩石上坐下，从包裹中取出那卷《周天星辰古仪图》摹本，摊开在膝上。然后又取出那幅从行商处见过的、简陋的《青林左近山川形胜图》，以及这几日在镇上买的、略详细些的《南离郡堪舆全图》。

三幅图，尺度天差地别。

一幅是脚下的具体山川村镇。

一幅是稍大范围的人类势力疆域。

一幅是古老观测中，星辰与传说之地的虚渺对应。

她的目光在三幅图之间缓缓移动，脑海中，更多的信息碎片开始翻涌、拼接。

她来自洪荒碎片世界——一个法则残缺、濒临彻底崩解的“碎片”。

她穿越了时空断层——一条连接不同世界碎片或时空片段的、极度危险的“混乱走廊”。

她在断层中窥见了轮回之景——那条由无数灵魂光点汇聚的虚幻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