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旋律中的魔鬼（2/2）
它看起来破败不堪，窗户脏污，门口却总有一两个看似无所事事、实则眼神锐利、不断扫视周围的男人在把守。
进出的人不多，都行色匆匆。她看不到任何正规医疗机构的标志。
她尝试从更远的距离，用长焦镜头观察，发现诊所后院偶尔会有车辆在深夜进出，搬运一些密封的银色金属箱，大小类似医疗用品冷藏箱或精密仪器箱。
本地黑市医疗网络。
并非来自海上，而是扎根于这片被苦难浸泡的土地，利用人们的贫困、无知和绝望，进行着邪恶的勾当。
这比“圣光号”更让她感到心寒——它更像一种蔓延的、从内部侵蚀机体的恶性感染，更加难以追踪和根除。
必须拿到证据。植入体样本，或者运输记录。
她制定了一个简单而高风险的计划：利用诊所夜间换班的短暂空隙，从后院围墙的一个破损处潜入，试图窥探内部情况，最好能用微型相机拍到那些金属箱的标签或内部物品。
夜行动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危险。空气闷热，蚊虫肆虐。
她穿着深色的旧衣服，脸上抹了灰尘，心跳如擂鼓。
贫民窟的夜晚并不安静，各种声响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她避开主路，在阴影中穿行，接近了那座小楼。
后院果然有一个缺口，被一堆废弃物半掩着。
她耐心等待，直到守卫走到另一端点烟闲聊的片刻，才像影子一样滑了进去。
院内堆放着更多杂物，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混合着垃圾的腐臭。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主楼的后门，门紧锁着。旁边有一个窗户，里面似乎是个储藏室，窗帘没有完全拉拢。
她踮起脚尖，用手机摄像头对准缝隙，调整焦距。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另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紧紧箍住了她的身体，力量大得让她瞬间窒息，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泥地里。
挣扎是徒劳的。对方至少有两个人，训练有素，动作无声而高效。
她的双臂被反剪到身后，用塑料扎带捆住。
一块带着刺鼻化学气味（乙醚？氯仿？）的布紧紧捂上了她的口鼻。
绝望和恐惧如同冰水般攫住了她。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大脑因缺氧而开始眩晕。
然而，预期的致命一击并未到来。对方没有立刻搜身，也没有伤害她。
他们只是迅速地、专业地将她拖向一辆停在阴影里的、没有牌照的旧面包车。
在被强行塞进车厢的瞬间，她听到压低的、口音很重的英语：
“……小心点！别弄伤了！工程师明确要活的！她的大脑…她的知识…对我们至关重要！”
车门砰地关上，黑暗与刺鼻的气味彻底吞噬了她。
引擎发动，车辆颠簸着驶离。
艾米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渊。活捉？工程师？她的大脑至关重要？
这些词汇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她的专业知识…他们对她的需要，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信号。
她不再是调查者，她本身，也成了猎物名单上的一项。
汤姆的加密邮箱再次亮起。没有艾米的新消息。这本身就不正常。
他们约定好，每隔四十八小时，无论有无进展，都会发送一个简单的加密信号报平安。
现在，已经超过了六十个小时。
沉默，有时比任何信息都更令人不安。
汤姆盯着屏幕，伦敦的雨声仿佛变成了遥远孟买街头混乱的回响。
他面前的证据指向一家光鲜的高科技公司利用公共设施发动攻击，而艾米的线索则深入了肮脏不堪的黑市医疗网络。
两者看似处于世界的两极，却被同一种邪恶的技术和同一个诡异的旋律联结在一起。
他回想起艾米发来的那段扭曲的儿童哼唱。
旋律…密钥。它不仅仅是触发生理衰竭的指令，像“圣光号”时代那样。
它似乎能直接影响情绪，引导行为。拉朱的狂暴，伦敦街头的集体恐慌…
神经声学（neuroacoustics）——这个词从他记忆深处浮现。
研究声音如何影响大脑和神经系统的交叉学科。
某些特定频率、节奏、调制方式的声波，可以绕过意识知觉，直接作用于大脑的原始区域，如杏仁核（恐惧）、海马体（记忆）、下丘脑（情绪反应），从而引发恐惧、愉悦、愤怒等基本情绪，甚至影响心率、呼吸、激素水平。
如果“圣痕”植入体不仅是一个被动的接收器，还是一个精密的生物声学转换器呢？
它将接收到的特定编码声波信号，高效地转化为电化学信号，直接刺激或抑制宿主的特定神经回路…
那么，那段旋律，就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强行打开大脑情绪牢笼的、魔鬼的钥匙。
而艾米，这位杰出的医生，她对生物声学、神经系统、以及那种生物陶瓷材料的深入了解，对于想要完善这把“钥匙”、减少“副作用”、扩大控制范围的人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资产。
汤姆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办公室里踱步。他必须做点什么。
艾米在孟买失踪了，极可能已落入敌手，而他却被困在伦敦的办公室里。
他再次拿起加密电话，这一次，他拨通的不是技术部门的朋友，而是一个更隐秘的号码，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再动用的、属于他过去灰色地带的联系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没有出声。
“是我，布朗宁。”汤姆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需要一条通往孟买的、完全离线的查询渠道。找一个女人，医生，可能被绑架。名字和加密照片我会发到老地方。要快，要安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沙哑而平静的声音：“代价很高，布朗宁。而且不保证结果。”
“我知道。”汤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无论多高。先行动。”
电话被挂断。汤姆放下听筒，感觉一阵虚脱，但更多的是决绝的冰冷。
游戏规则已经改变。阴影中的对手不再满足于隐藏，他们开始主动抓人，抢夺人才。
而旋律中的魔鬼，才刚刚开始它的低语。
它的下一段乐章，或许需要更专业的“作曲家”。
本章设定注释
公共广播系统（public address system, pa system）： 城市中常见的公共音频传输网络。小说设想该系统可被黑客通过看似合法的“维护更新”劫持，成为隐藏恶意声波指令的发射平台，体现了“武器日常化”的威胁。
神经声学（neuroacoustics）： 研究声音如何影响大脑和神经系统功能的交叉学科。它探讨特定声音频率、节奏和模式对情绪、压力水平、注意力乃至生理状态（如心率、脑波）的影响。本文中的“圣歌”即是基于此原理开发的神经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