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无声证词(1/2)
第109章:无声证词
伦敦的雾,是冷的。它不再是狄更斯笔下工业革命的黄色烟霭,而是泰晤士河上终年不散的、饱含湿气的灰霾,带着河水特有的泥腥和现代都市排泄的微量化学物的气息,渗入骨髓。
凌晨四点,河面如同铺展开的铅板。
驳船探照灯的光柱,是唯一敢于切割这片沉寂的利刃,最终凝固在东区一个废弃码头附近水面下那个扭曲的阴影上——一个标准尺寸的远洋集装箱,锈蚀得如同巨兽的骸骨,通体缠绕着墨绿、滑腻、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光泽的水藻和河泥。
巨大的起重机吊索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将这个不祥的铁棺缓缓提离水面,浑浊的河水如同眼泪般从箱体缝隙中淅沥而下,在泥泞的岸滩砸开一个个短暂的水洼。
现场已被警方蓝红闪烁的灯光封锁。汤姆·布朗宁警司竖起旧呢子大衣的领子,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寒气,效果甚微。
他呼出的白气瞬间被河风撕碎。法医组的成员穿着臃肿的白色防护服,像一群忙碌的雪人,围着那巨大的箱体。液压钳粗暴地撕裂箱门锈死的铰链,金属的惨叫声刺痛耳膜。
随即,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猛地涌出——浓烈的河水泥腥、淤泥深处有机物腐败的酸腐,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能让人类嗅觉本能拉起警报的甜腻,像是腐烂的蜂蜜混合了某种化学防腐剂。汤姆的胃猛地一抽。经验告诉他,这甜腻绝非善兆。
强光手电筒的光束刺入集装箱内部的黑暗。
时间仿佛凝固。
十二具骸骨。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堆叠,而是被以一种冰冷、精确、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的方式,整齐地排列在集装箱湿漉漉的金属底板上。
骨骼赤裸,呈现出被河水长期浸泡后的惨白,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仰望着上方逼仄的铁皮穹顶。
水藻如同天然的裹尸布,缠绕着胫骨、臂骨,勒进肋骨的缝隙,甚至从张开的颌骨和颅腔的空洞中钻出,在手电光下微微摇曳。
汤姆沉默地站在敞开的箱门前,一种远胜河风寒冷的冰刺感沿着脊椎爬升。
他见过死亡,见过各种惨状,但这种工业流水线般的排列方式,透着一股彻底的非人感,一种对生命极致的漠视。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大衣内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小盒——一个老式zippo打火机,边缘早已被他摩挲得光滑。
指腹熟练地找到盒盖上那道细微的刻痕——一个模糊的“a.j.”字母缩写。
这是他的锚点,一个对抗无边黑暗时,能汲取微弱暖意的仪式。
“全部为亚洲男性,”首席法医索菲亚·陈博士的声音在防护面罩后显得沉闷,她蹲在一具骸骨旁,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开盆骨附近纠缠的水藻,
“年龄估测二十五至三十五岁。初步检查,骨骼完整,无明显锐器伤或粉碎性骨折。死亡时间…受水温和微生物活动干扰太大,但根据骨密度和表层侵蚀程度判断,至少在水下一年以上。”
她的指尖停留在盆骨一处看似寻常的生理凹陷边缘,动作忽然凝滞,眉头锁紧。
“奇怪…这里,还有这里,”她又指向另一侧对称的位置,“骨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重塑痕迹?像是长期承受某种特定频率的振动或应力?”
汤姆的目光锐利起来:“特定频率?”
“只是猜测,汤姆。”索菲亚抬起头,面罩后的眼睛异常明亮,“需要回实验室,用声波共振溯源技术做深入分析。也许…这些骨头能‘记录’下他们最后听到的…或者说,‘感受到’的东西。”
“感受?”汤姆咀嚼着这个词,寒意更深。
无声的死亡现场,骸骨却可能保留了凶手留下的最后讯息?
“声波,尤其是低频次声波,能引起人体器官共振,甚至造成物理损伤。骨骼是优秀的共鸣体。理论上,通过精确扫描其微观结构,分析特定频率下的共振响应特性,有可能反向推导出死者生前暴露于何种声波环境中。”
索菲亚解释道,语气是科学家特有的、混合着谨慎与兴奋的探求欲,“但这需要最顶尖的声学实验室和超级计算机模拟。就像地质学家通过分析岩石层推断地震历史。”
汤姆看着那十二具沉默的骸骨,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受害者,而是变成了十二个可能埋藏着死亡密码的、冰冷的声学记录仪。
同一时刻,莫桑比克海峡沿岸的阳光,烈得能烤焦皮肤。空气在热浪中扭曲,简陋的铁皮诊所内,老旧的吊扇徒劳地搅动着滚烫粘稠的空气,发出令人焦虑的嗡鸣。
艾米·杰瑞医生白大褂的后背已浸透深色汗渍。她正俯身在一个简易的x光观片灯箱前,柔和的背光映着她紧蹙的眉头和专注的灰蓝色眼眸。
灯箱上夹着一张胸腔x光片,属于一个叫卡利姆的年轻渔民。
他坐在角落的塑料椅上,不安地搓着粗糙的大手。
“恢复得不错,卡利姆,”艾米尽量让声音平静温和,目光却牢牢锁死在观片灯上那片灰白影像中属于肾脏的区域,“排异反应控制住了。这个新‘零件’,感觉怎么样?”
三个月前,卡利姆在邻国一次费用高昂的秘密手术中移植了肾脏,代价是他家那条破渔船和未来几年的渔获。
“好…好多了,医生,”卡利姆的声音沙哑,“能下海了,有力气了。真主保佑,也保佑您。”他虔诚地做了个手势。
艾米的指尖轻轻点在了x光片上肾脏影像的边缘。
在模糊的脏器轮廓内部,靠近肾盂的位置,本该是均匀的组织纹理,却极其诡异地嵌入了数道异常清晰、棱角分明、由极细微高密度点构成的几何线条!
那绝非血管或尿管的自然阴影,更像某种…集成电路板,被某种冷酷的技术直接“打印”在了活体组织内部。
“卡利姆,”艾米的声音低沉下来,“给你做手术的地方…除了医生,还有别人吗?比如,工程师?或者,手术前后,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不像医疗设备的机器?”
渔民茫然地摇头,眼中只有困惑:“只有穿白衣服的人,医生。机器…很大,嗡嗡响,亮着很多蓝灯…别的没了。”
艾米的心沉了下去。这绝非普通的移植手术。她迅速抽出卡利姆术后初期的x光片进行对比。
移植肾的轮廓当时是正常的,这些几何纹路,是后来才在器官内部逐渐“生长”显现出来的!
如同某种预设的、潜伏的程序被悄然激活。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机拍下两张x光片的细节,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飞快操作,加密,传输。
收件人只有一个名字:tom browning。信息简短如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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