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神经织网(2/2)
【网络节点间信号传递效率:归零】…
【菌丝能量代谢速率:异常衰减 75%】…
【菌丝结构完整性指数:急剧下降】…
红色警报再次刷屏。
艾米强忍着左手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和持续的嗡鸣感,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风暴。她的身体微微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明悟光芒。
普罗米修斯-ig是钥匙,是激活金属神经网络的催化剂。而她左手产生的未知生物因子(抗体),是毒药!是专门针对这把钥匙的、能瞬间瘫痪整个网络的剧毒!
它似乎能干扰金属菌丝赖以传递信号的超导特性或能量代谢!她这只被改造过、被冻伤过、被基因编辑过的手,在抵抗普罗米修斯-ig的过程中,竟意外进化出了克制它的终极武器!
代价是什么?艾米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左手。刺痛感稍缓,但残留的冰冷僵硬感挥之不去,皮肤下那种金属质感似乎更加明显了,指腹注射点周围甚至浮现出几个极其细微的、针尖大小的银灰色斑点。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格陵兰冰盖下的寒流,悄然冻结了她的心脏。这抗体,似乎也在加速她自身组织的…某种异变。
伦敦地铁网络控制中心。巨大的弧形屏幕上,是整个城市地下钢铁脉络的实时运行图。代表各条线路、各辆列车的彩色光点如同血液般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川流不息,井然有序。
键盘敲击声、调度员冷静的指令声、通讯器里传来的各站台汇报声,汇成一首现代都市地下生命的交响曲。
汤姆·布朗宁站在总调度台后方,眉头紧锁。他刚从瑞士返回,维里迪安那堵冰冷的墙和“神经优化”的线索沉甸甸压在心头。
卡特警员站在他身边,低声汇报:“阿尔德维奇站外围监控筛查过了,探长。没有德雷克的有效影像记录。那地方废弃太久,大部分探头都失效了。我们的人已经进入站厅层,暂时没有异常生物或能量读数,但下面废弃的隧道和月台区域,积水严重,结构复杂,强电磁干扰严重,专业探测设备无法深入。”
汤姆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扫视着巨大的运行图。阿尔德维奇站的位置,在图上只是一个黯淡的、被标注为“非运营区”的灰色节点,像城市血管上一个早已结痂的疤痕。
维里迪安的金属丝…阿尔德维奇的幽灵信号…比利·哈克看到的蓝光藤蔓…艾米·杰瑞从格陵兰传来的关于普罗米修斯-ig和抗体的惊人发现…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盘旋,却无法拼合。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就在这时!
“滋啦——!”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电子噪音毫无征兆地从总调度台的几个主扩音器中爆响!如同无数根生锈的铁钉在玻璃上疯狂刮擦!
整个控制中心瞬间被这恐怖的噪音淹没,所有调度员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指挥声、汇报声戛然而止!几个离得近的显示器屏幕甚至出现了物理性的抖动波纹!
几乎同时,巨大的弧形主屏幕猛地一暗,随即无数扭曲的、如同抽象派油画的彩色线条和噪点疯狂闪烁、滚动!整个伦敦地铁网络的实时运行图瞬间崩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的电子雪花和毫无意义的乱码流!备用系统切换指示灯疯狂闪烁,却无法稳定输出图像!
“怎么回事?!” 控制中心主任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未知高强度信号源干扰!频谱范围极宽!系统主动防御正在启动!尝试滤波隔离!”
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后台的频谱分析界面。
屏幕上,代表干扰信号的红色能量柱覆盖了从极低频到超高频的广阔范围,强度爆表!
汤姆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混乱,死死钉在主屏幕边缘一个被忽略的、代表伊丽莎白线深层未开通测试隧道的灰色区域标记上。
就在那片代表着“无”的灰色之中,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诡异的波形信号,正如同深海的幽灵水母,在电子雪花的背景中顽强地浮现、搏动!
它巧妙地隐藏在狂暴的干扰噪音之下,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微弱却稳定。
那不是机械故障的脉冲,不是电磁干扰的杂波。它的形态…它的频率特征…它的波动模式…
汤姆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他见过无数次脑电图,在法医报告里,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屏幕上那个在灰色区域中顽强搏动的波形,虽然被强烈的干扰扭曲、变形,但其核心的、独特的节律(~0.5-30hz频段内的特征峰谷组合)和复杂的、非周期性的波动模式——
“上帝啊…” 卡特警员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发颤,指着频谱分析仪上被技术主管艰难剥离出来的那个孤立波形,“那…那东西…怎么看起来像…像阿尔法波和西塔波的混合体?这…这他妈是脑电波(eeg)?!”
控制中心一片死寂。只有那刺耳的噪音还在回荡,只有屏幕上那诡异的、如同生命脉搏般的波形信号,在代表城市地下最深黑暗的灰色区域中,无声地、固执地跳动着。
它来自伊丽莎白线那片尚未开通、本该死寂一片的深层隧道。它像一个沉睡了百年、刚刚被唤醒的冰冷意识,正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或许是利用废弃电缆或地质结构作为导体),尝试与这个由钢铁和电流构成的现代世界进行第一次…非人的接触。
比利·哈克看到的藤蔓,是它的“神经末梢”;马库斯·德雷克脑中的金属丝,是它的“接收器”;而现在,它主动发出了“信号”。黑暗中的轮廓,开始主动显露獠牙。
泰晤士河,伦敦古老的血脉。黄昏的余晖吝啬地洒在浑浊的水面上,泛起铁锈色的微光。驳船沉闷的汽笛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拖得很长。河警巡逻艇切开油腻的水波,船头的大功率探照灯像一把苍白的手术刀,徒劳地切割着河面下浓稠的黑暗。
汤姆靠在巡逻艇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河风带着浓重的淤泥和腐烂水藻的气息灌入鼻腔。
他刚从地铁控制中心那场电子噩梦般的经历中抽身,脑子里还萦绕着那个在灰色区域跳动的、类脑电波的幽灵信号。瑞士的线索暂时冻结,阿尔德维奇站一无所获,地铁深处的异动又指向了更深不可测的黑暗。疲惫感像冰冷的河水一样渗透骨髓。
“布朗宁探长,” 一名穿着防水作业服的河警走过来,脸色有些异样,“下游巴特西段,打捞队刚捞上来点…不太对劲的东西。现场的法医觉得…您最好亲自看看。他们…有点慌。”
巡逻艇靠向岸边。巴特西河段一处相对僻静的泥滩,几辆警车的蓝红灯无声地闪烁着,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围在泥滩上几个用黑色防水布覆盖的物体旁,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河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混合着铁锈的怪异气味。
汤姆跨过警戒线,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卡特警员跟在他身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为首的法医掀开了其中一块防水布的一角。强光手电的光束打了上去。
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
那是一具男性尸体,浸泡得肿胀发白,衣物破烂不堪。但吸引汤姆目光的,绝非普通的溺亡特征。尸体的皮肤表面——脸上、脖颈、裸露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那是一种丝状物。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介于生物和金属之间的暗银色光泽,像某种冰冷的霉菌,又像最细的金属线编织成的致密网络。
它们并非简单地附着在皮肤表面,而是如同活物般深深扎入皮下组织,在肿胀发白的皮肤下形成无数扭曲、凸起的纹路,如同皮下爬满了冰冷的银色根须。
更诡异的是,在强光照射下,这些“菌丝”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蠕动、增生!甚至在一些关节部位(如肘部、指关节),它们相互交织缠绕,形成了更粗的、类似肌腱或神经束的银色条索,取代了原有的韧带结构!
“三具都是这样。”法医的声音干涩,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也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悸,“浸泡时间根据软组织腐败程度和胃内容物分析,初步判断超过两周,但腐败程度…远低于正常预期。这些金属丝…它们在维持某种最低限度的生理活动?或者…在改造?”
他用超细镊子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尸体手臂上的一丛菌丝。那东西在镊子尖端下微微收缩了一下,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湿金属摩擦的“嘶嘶”声,同时镊子尖端检测到微弱的静电释放。
汤姆蹲下身,屏住呼吸,凑近观察。他的目光顺着那些在皮下蔓延的银色纹路,最终定格在尸体的头部。法医会意,用工具小心地拨开覆盖在尸体耳部湿漉漉的头发和淤泥。
就在那肿胀发白、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耳廓深处,紧贴着耳道口的位置,一个微小的、结构异常精密的金属装置,被那些银色的菌丝网络牢牢地固定、包裹着!
它只有米粒大小,表面布满细微的螺旋纹路和铂金触点,在探照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几条最细的菌丝甚至直接刺入了耳道深处,似乎与鼓膜或听小骨相连。
“这是什么?”卡特的声音带着颤音。
法医摇摇头:“没见过。不是助听器,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医疗植入体。”他指向旁边一台连接着高灵敏度微电流刺激器和便携式频谱分析仪的探头,“我们刚才尝试用微安级的微电流刺激它周围的菌丝网络…你听。”
技术员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刺激强度和频率。分析仪的扬声器里,传出了一阵极其低沉、几乎无法被人类听觉捕捉(<20hz),却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有些恶心的嗡鸣声!
那声音单调、恒定,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钻进颅骨深处,引起头骨的共振!分析仪的屏幕上,清晰地跳出一个极其尖锐的峰值,指向一个特定的频率数值:
2.8 hz。
汤姆如同被一道冰锥刺穿心脏!2.8 hz!普罗米修斯-ig神经毒素的共振激活频率!暗轨之心案矿洞文件中血淋淋的警示,艾米·杰瑞在格陵兰冰芯中发现的远古印证,此刻在这具从泰晤士河淤泥里打捞上来的尸体耳中,变成了一个冰冷刺骨的现实!
这些覆盖尸体的金属菌丝网络,这个微型的2.8hz共振器…它们不是为了维持生命。它们是在接收指令,是在等待着被唤醒!利用尸体的运动神经和肌肉骨骼,作为活动的生物天线!
而那个指令的频率,就是2.8赫兹。神经织网的丝线,已悄然缠上了死者的躯骸,只待启动的信号穿透冰冷的水层,将它们拖回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泰晤士河浑浊的水面下,亡者的军团正悄然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