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余烬未冷(1/2)
第100章:余烬未冷
伦敦的雨,是冰冷的灰烬,持续不断地洒落,试图熄灭这座城市深植于砖石骨髓中的古老狂热,却只成功地将之浸透成一种更为沉滞、更为隐晦的湿冷。
它冲刷着玻璃与钢铁构筑的现代性外壳,却无法洗去其下盘根错节的阴影。
汤姆·布朗宁站在办公室窗前,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窗外摄政时期建筑的轮廓。
指尖,一枚冰冷的金属物事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是一枚齿轮戒指,黄铜与某种黯淡的合金铸成,啮合结构精密得令人不安。
这不是装饰,而是墓碑,属于已故的约瑟夫·詹金斯。它曾是一把钥匙,开启过一扇通往地狱的阀门,如今是烙铁,在他灵魂上烫下的永恒印记,提醒他深渊从未远离,只是暂时蛰伏。
他的侦探事务所开业三月,门庭冷落。“布朗宁侦探社”的铜牌蒙着薄尘,边缘已见氧化后的暗淡。
离开苏格兰场非他所愿,但上一次与“收割者”及其前身组织的交锋,撕裂的不仅是案件,还有他对体制内正义最后的幻想
。警督的徽章换来了残存的性命、一身伤疤和一份被标注为“精神状况存疑”的内部评估。
如今,他靠着寻找走失宠物、调查无关痛痒的婚外情维持生计,支付这间位于苏活区边缘、总是弥漫着隔壁印度餐馆咖喱味和潮湿霉味的办公室租金。
电话铃嘶哑响起,穿透雨声,急促得像心跳。
来电者是一位律师,声音紧绷,裹着层昂贵的冷漠,代表其不愿透露姓名的客户——一位富商。富商的儿子,艾略特·卡文迪什,昨夜于切尔西区的自家豪宅内失踪。
表面看是绑架,索要巨额赎金的信息已收到,但有些细节让卡文迪什先生感到“不安”,他希望有人能平行于——或者说,窥探于——官方的调查,尽快给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报酬丰厚得足以让布朗宁忽略对方语气中的轻蔑,并支付他拖欠数月的账单。
现场已被警方处理过,但仍弥漫着昂贵香氛也压不住的紧张。
卡文迪什家的豪宅像一座极简主义的艺术馆,空旷,冰冷,缺乏人气。
年轻人的卧室整洁得过分,几乎看不到挣扎的痕迹,除了床边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压痕凌乱,以及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到令人喉头发紧的化学气味,像是过热了的电子元件混合了某种合成香料。
苏格兰场的旧同僚,警探米勒,公事公办地允许他旁观,语气带着疏离:“汤姆,看看可以,别添乱。你知道规矩。看起来就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那家小子平时玩得也挺野。”
布朗宁含糊应了一声,目光已如猎犬般扫过房间。过于完美的现场往往意味着更精心的伪装。
他蹲下身,在那片凌乱的地毯边缘,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尘埃。在窗外漫射进来的天光下,那点微尘似乎反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虹彩。
他不动声色地从旧公文包侧袋取出一个便携式紫外手电——这是过去调查“烙印”技术时留下的习惯,电池竟还有电。微弱的紫外光束扫过那片区域。
针尖大小的一点荧光绿,转瞬即逝。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住。
这种荧光特性…他曾在另一份高度加密的、关于“烙印”技术早期生物标记物的光谱分析报告上见过类似的特征曲线。
虽然更微弱,更隐蔽,光谱峰值有偏移,但那种独特的发射波长组合模式,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进记忆深处。一种进化了的、更狡猾的标记物?
“发现什么了?”米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布朗宁关闭手电,声音平稳得自己都惊讶,“一点高级地毯的纤维碎屑,反光有点特别。”他将那点微尘用专用证物袋仔细收好,动作自然。他知道这事绝不能告诉米勒。
关于“烙印”,关于“收割者”,关于vs-02井和刻耳柏洛斯病毒,那是被高层刻意封存甚至抹去的档案,是官方的禁忌。提及它们,只会让他立刻被当成疯子请出去,甚至更糟。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果然陷入泥潭。警方重心放在赎金交付流程上。
布朗宁试图追踪那特殊微粒的可能来源,却如同撞上一堵覆盖着天鹅绒的无形之墙。
相关的化工、生物公司记录要么无从查起,要么干净得像被舔过。
卡文迪什家的律师不断施压,却又对某些关键问题闪烁其词。
他感觉自己像在浓雾中行走,看不见的蛛网层层缠裹上来,越收越紧。
就在他几乎绝望,考虑是否要动用某些危险的、代价高昂的旧日关系时,一个匿名包裹送到了他的事务所。
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是一个最普通的牛皮纸袋,里面没有只言片语。
只有两样东西:一小块扭曲变形的、边缘因高温或巨力而熔蚀的金属碎片,以及一张打印出来的、模糊不清的地图局部。
布朗宁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拿起那块金属碎片。它曾是一枚精密齿轮戒指的一部分,其核心的奇特啮合结构依然可辨,与他手中那枚詹金的戒指,同源而出!
无论是材质、工艺,还是那种冷硬邪恶的触感,都明确指向——温斯洛。是那个疯狂科学家温斯洛的齿轮戒指的残骸!那枚本应已在最后的混乱中被彻底摧毁的戒指!
是谁?是谁保留了它?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寄给他?是警告?是挑衅?还是…求助?
他的手微微颤抖,拿起那张地图。图像模糊,线条粗劣,像是对着某张更古老的蓝图匆忙拍照再打印的。
但他辨认出了塞纳河的蜿蜒曲线,以及那纵横交错、如同城市地下血管般的——巴黎下水道系统。某个区域被一个粗糙的红圈刻意标注出来。
冰冷的战栗顺着他的脊椎急速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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