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丝线经纬:阮月笙还原的织物产地(2/2)
两人奔到院中,只见西天晚霞里飘着数十只孔明灯,橘红色的火光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每只灯上都贴着半片云纹锦缎,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沈砚之认出灯绳上系着的小竹管,足尖轻点廊柱纵身跃起,摘下最近的一只孔明灯。竹管里倒出的纸条带着烟火气:“子时,永定河畔老码头,带账册换人。”
阮月笙握紧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锁扣:“他们要的是账册,可周掌柜的下落才是关键。万一这是调虎离山计怎么办?”沈砚之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火光中渐渐浮现出一行隐形字迹,是用洋葱汁写的:“锦缎夹层有地图,勿信张侍郎——周。”
烛火摇曳间,阮月笙忽然注意到沈砚之袖口沾着的青黛草粉末,与丝线上的颜色分毫不差。她心头一动,想起苏文渊方才端茶时,茶杯边缘也有若有若无的同样粉末。这粉末色泽独特,绝不是京城能见到的东西。她忽然明白:这场围绕织物产地的迷局,早已将朝堂与江湖都织进了这经纬交错的罗网之中,每个人都成了网中的丝线。
沈砚之将孔明灯的竹骨拆开,里面果然藏着半片羊皮地图。地图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用朱砂标出云漠织坊的位置,旁边画着三个交叉的丝线符号。“这是织匠的暗语,”阮月笙指尖划过符号,“上面是经线,下面是纬线,交叉处是记号。意思是‘经纬为证,丝线指路’。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幽州了,不然查不清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子时将至,永定河畔的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阮月笙提着锦盒站在码头栈桥上,鞋尖沾着露水冰凉。沈砚之按着腰间的双鱼玉佩,那玉佩是中空的,里面藏着账册的抄本。远处传来船桨划水声,咿呀的木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艘乌篷船缓缓靠岸,船头立着个披着蓑衣的人影,手里提着盏马灯,灯光照出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寒丝——那是周掌柜常年佩戴的织匠标记,用寒丝编的络子。
“账册带来了?”蓑衣人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火熏过。阮月笙举起锦盒:“先让我们看看周掌柜是否安好。只要他平安,账册自然给你们。”乌篷船帘幕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失踪多日的周明远。只是他面色苍白,嘴角噙着血迹,显然受了伤。
沈砚之忽然按住阮月笙的手,低声道:“不对,周掌柜左手食指有个月牙形伤疤,是当年染丝线时被沸水烫的。这人没有,而且他说话时喉结动得太急,是刻意压着嗓子。”话音未落,蓑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水面上荡开涟漪。他扯下斗笠露出面容——竟是方才离开的苏文渊!
“阮小姐果然细心,”苏文渊拍了拍手,周围忽然亮起数十盏火把,将码头照得如同白昼。“可惜还是晚了,张侍郎已经带着人手去抄你家书房,那些织谱和账册,很快就会变成你们私通北地的罪证。到时候圣上降罪,谁也救不了你们。”
阮月笙冷笑一声,忽然将锦盒掷向水面:“你们要的账册在这里!有本事就自己捞去!”苏文渊的人果然立刻扑向水面,溅起大片水花。沈砚之趁机拉着阮月笙后退,身后忽然传来周明远的声音:“他们要的不是账册,是这个!”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真正的周明远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从船底拖出一个麻袋。麻袋解开的瞬间,数十匹闪着银星纹的锦缎露了出来,在火把照耀下如同缀满星辰的夜空。周明远抓起一匹:“这些是用张侍郎走私的寒丝织的,每匹都织了暗记,在月光下能显出‘启明’二字!只要呈给圣上,就能证明他伪造贡品、私通北地!”
苏文渊脸色骤变,正要下令抓人,却见码头两侧忽然冲出大理寺的捕快。为首的少卿朗声道:“苏文渊勾结张启明伪造产地,证据确凿,拿下!”捕快们手持铁尺上前,火把的光晕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混乱中,阮月笙看着沈砚之:“你早有安排?”沈砚之笑着晃了晃那枚骨针:“周掌柜的暗号不止一处,针尾刻着大理寺的腰牌编号,是当年我给他的应急信物。我一早就让人拿着针去通报了,算算时间正好。”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洒在水面上,将锦缎染成金红色。周明远抚摸着锦缎上的暗记,忽然老泪纵横:“老爷当年说,织物不会说谎,每根丝线都记着真相。经线是理,纬线是情,织在一起才是人间正道。如今总算没辜负他的嘱托。”阮月笙望着朝阳下泛光的锦缎,忽然明白,那些经纬交错的丝线里,藏着的不仅是产地的秘密,更是人心的经纬,是是非黑白的纹路。
三日后,阮月笙在沈砚之的陪同下启程前往幽州。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她将新织的云鹤锦样本展开,冰纨底的锦缎轻得能飘起来。沈砚之看着上面清晰的冰纨断面,忽然道:“等查清所有产地造假案,我们就在云漠重开织坊吧。用真正的寒丝,织不会说谎的绸缎,让每匹布都记得自己的来处。”
阮月笙指尖划过锦缎上的云纹,笑意漫上眉梢:“好啊,就叫‘经纬阁’。让天下人都知道,好的织物从来不需要伪装产地,就像正直的人从来不需要隐瞒初心。”车窗外,阳光穿过丝线,在地上织出流动的光斑,如同命运的纹路,终于在经纬交错间,露出了清晰的走向。远方的戈壁在晨光中泛着金光,那里将有新的织机声响起来,织出比星辰更明亮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