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史家庄(1/2)
乾坤浩荡,神州缥缈,黄炎大地几多卧虎藏龙。故事发生的时间当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点:康平郡---史家庄。 我只要五十两银子,太公,那我就四十两,我三十两,洒家只要二十五两如何。俺二十两…………,贫道八两,外加免费赠送一卦地理风水,不要钱的太公,三光耀门楣,七彩跃栋梁,保您子孙后代人丁兴旺,福泽绵长,您意下如何太公?
清晨,一幢朱门大宅前,七八个道士法师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吵闹不止,而在其前面不远的台阶上,立着三个人,后面二人青衣短褂,做仆厮打扮,前面为一老者,耳阔鼻隆,慈眉善目,头带员外方寸巾,身着大紫红袍,手持木拐,正是此间大宅的主人史太公。在其头上,“史家庄”三个隶书大字在晨曦的映照下熠熠闪光。
只是此刻,史太公望上去面带忧色,一脸心事憧憧的样子,在邻近不远的青石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乡里乡民,纷纷嚷嚷间好不热闹。
原来,太公的独生闺女兰香自打前几日从附近的九玄山上香许愿回来后,一直就昏昏沉沉,双目呆滞,像掉了魂似地,起初,太公还以为是因为山上风大湿重,感染了风寒,谁知把大夫请来后,经过一番调治,兰香的病反而越发重了,开始,太公只道是大夫的医术不到家,又花下重金,在方圆百里内请来最有名的几个大夫相看。结果均是束手无策。
眼看着小姐兰香的病情越来越重,至前日更是昏迷不醒,太公一筹莫展之际,其中有名大夫言道:我观小姐印堂发暗,三花之上更有青魇纹理,扣其脉象杂乱无章,时而重浊时而阴冷,却又违背病理,应该是冲撞了邪气,太公,您还是去请几个法师来给小姐驱驱邪吧。
太公一时也是无计可施,叹气道:那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吧,随即于昨日傍晚,于张集东头的驿店旁贴下一张请贤榜文:“恭请法力高强的方外之人来史家庄驱邪作法,如能使得小女完好如初,必当重谢云云”。这才出现了今早史家庄前的一幕。
且不说众乡邻正在那议论纷纷。这时,只见一个神情阴郁,留着两撇八字须的道士模样的人从那七八人中跨前一步,越众而出,转过身来对着众道士法师言道:诸位,诸位,还请稍安勿躁,我们这样喧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听听太公他老人家怎么说,他老人家指定谁捉妖就谁捉妖了,诸位可有异议,众人可能觉得此话还在理,吵闹声渐渐平复下去。
八字须道士嘴角边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转头来朝着台阶上的史太公打了个稽首,喧一声无量天尊,太公,贫道有礼了,太公还了一礼,问道,敢问道长法号,师承何处哇。
八字须道士神情庄严道:贫道乃茅头山三清观张承畴天师座下第九弟子张白劳是矣,专以除尽天下妖物为已任,除此之外,我还明晓阴阳,洞察地理,太公您只需要八两银子,我包管手到妖除,还免费赠送您一卦风水,指点贵宅前程财运八卦,史太公正待答话,只听一嗡声嗡气的声音道:咱家只要五两银子,包管将妖怪杀得片甲不存。
张白劳心中有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手持奇形铁杖的大胖和尚在那儿高声嚷嚷,张白劳正要发作,却见大胖和尚一瞪眼,你瞅啥,不服气咋地?张白劳情知对方不好相与,摇了摇头,闪身一边去了。
那胖和尚冲上前,朝史太公咧嘴一笑,太公,你看看我这身板,哼哼,一铁杖下去,管叫那妖怪有来无回,史太公打量了其一眼道:还没请教大师法号,不知道除妖用何法器啊。
法号,法号是啥玩意儿,大胖和尚搔搔头,俺叫朱大胆,凭着俺手中这根铁杖,什么妖怪俺也不怕,太公仔细看了看那根铁杖,咦,这不是一根铁秤杖么?这样也可以用来捉妖,大胖和尚使劲挠了挠自己那比猪头还要粗的脖子,喃喃道:当然,当然。
这时候,只听见围观人群中有一妇女声音道:哎,大家伙儿瞧瞧,那不是邻村杀猪卖肉的朱二么,我说朱二,你啥什么改行捉妖了,哟喂,肚子也鼓起来了,该不是装着猪尿泡吧。
哈哈哈,围观的人都轰笑起来,朱二的脸一下子涨得像猪肝色,拍了拍油光发亮的脑门,灰溜溜地走了。
张白劳嗤笑一声,再度走出来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哼哼,以为捉妖跟卖肉一样,容易得很,想贫道我捉妖三十余年,也不敢说有把握捉尽天下妖物,太公,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进去准备捉妖如何。
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兀那道士,少在那装模作样,哄骗太公了,须知咱家可认得你,前年六月,你在我们庄上卖过蟑螂耗子药,你敢说不是?
随着说话声,一个魁梧的庄稼汉从人群中挤出,随身还带着锄头,敢情刚从地里干活回来,张白劳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兄弟可能认错人了,呵呵,这也难怪,虽然说千人千面,但从面相学上说,由内而外,人与人之间,其实也有共通之处。如何共通呢?贫道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个关于气脉的话题。所谓气脉,就是 一个人打从娘胎里…………,
少在那装蒜了,庄稼汉子气愤道:你眼角上的那颗瘤子可不是人人都会有的吧。张白劳心中一惊,表面仍是不动声色,哎呀,大兄弟,看你满面红光,印堂发亮,左眼上三寸处紫气隐隐,不出三天,大兄弟必有财喜临门。必定必定!
庄稼汉子好像没听见似地,逼进一步,你到底承不承认以前卖过蟑螂耗子药,张白劳见实在瞒不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对史太公言道:是这么回事,太公,想当年我张白劳艺成下山,云游天下,降妖驱邪,济世救人,无奈天下间妖物太多,直是杀不胜杀,一日顿悟,何不防患于未然,消灭其于襁褓之中,据我经验,妖物大多都是天然界中的各种生物,比如老鼠,蛇,狐狸历尽穷荒岁月,褪去本体而成妖。
那时我就想,对于这些妖物,如果在其修炼前将之除去,岂不省事多了,怀着这一崇高目标,我会偶尔扮成卖药人模样在各村庄小巷中行走,这也是我道家济世为怀的一处法门,您老以为如何呢,太公。
史太公尚未答话,只见那庄稼汉神情暴怒,直娘贼,这种无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那日我买了你的老鼠药,按你说的法子进行投放,结果倒好,半根老鼠毛都没见着,反将自家的一笼子鸡给药死光了,害得我被俺家婆娘数落了半年,你这个挨千刀的休走,看俺为咱家的鸡报仇。说话间,抡起手中的锄头,扑的一下就朝张白劳的脑袋上撬去。
张白劳大惊,右手疾起,举起手中的桃木剑,挡在脑门前,左手双指并拢,捻一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却听得咔嚓一声,那桃木剑被打个正着,一分为二断成两截,好在那汉子及时收力,锄头只在张白劳的脑门上蹭了一下,然后顺势滑了下去。即使这样,却也在张白劳脑袋上留下一个大疙瘩。
哇呀一声,张白劳气得七窍生烟,将剩下的半只桃木剑指向庄稼汉,你,你这个乡下蛮子,简直无法无天,山人可不陪你玩,把手中的桃木剑往地下一扔,一跺脚,如丧家之犬般,从青石板街的另一头走掉了。
围观的人都轰笑起来,史太公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朝剩下的那些个法师道士们看去,却见他们个个脸上带有惶恐之色,有的更睁着眼睛在人群中搜寻,好象在找什么人似地,不觉更加意冷。心道:自己原本就该料到,昨日于驿馆旁贴下的榜文,今早便有回音,这也太不同寻常了,如此,这世上降妖捉怪的和尚道士岂不是太多。旺财,让围观的众人都散了吧。是,老爷,左下首的青衣仆厮垂手答道。
第二章:金光北斗阵
太公正准备离去,却只见街上围观的人群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一个和尚手持锡杖,身披紫檀袈裟,龙蝤虎步,缓缓而来,在其身后,一个身背包囊的小少弥紧紧跟随。
和尚径直来到史太公面前,单掌躬身,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有礼了,太公定眼瞧去,只见面前的和尚方耳阔口,宝相庄严,年纪看上去却不甚大,约约三十几许。更令人称奇的是,和尚头上三寸处,隐隐有五彩流光,细观之,竟有一光圈在其顶闪烁跳动,恍忽不定。
太公顿时心生景仰,他情知是有道高僧,不敢怠慢,连忙走下台阶,双手合十,大师驾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没敢请教大师法号,从何而来。
那和尚道:贫僧圆空,出家于岐元山金光寺,云游四方,路过此间处,见贵宅上空有妖气漫延袭卷,直冲云光,故来除此妖孽,以保一方平安。
史太公心中大喜,回头吩咐旺财,快快大开中门,迎接高僧师徒,说话间,将圆空法师迎至内厅,分宾主坐下后,太公叫人奉上香茗,然道:大师远来劳顿,不如由老朽安排一间洁净厢房休息,待用毕斋饭,再行捉妖事宜可否。
圆空大师合掌答曰:善哉善哉,却只是要委屈小姐多遭罪半日了,阿弥弥佛。太公心中叹服,出家人果然慈悲为怀。一时间心中敬仰之情更甚。
不觉至掌灯时分,太公请得圆空大师从厢房出来,用斋完毕后,圆空大师道:我们这就前往小姐的闺房罢。倒要看看是何方妖物在此作祟。
太公忙命得旺财在前方引路,自己于下首作陪,向右方穿过一条回廊,回廊尽头乃是一个月形拱门,走进门内,则为一个幽静雅致的四合小院,从那鱼骨儿形状的白瓷墙隙中,依稀可辨别暮色沉蔼中的连绵远山,小小的四合院布局玲珑,青石小径点缀其间,在小院的东隅处,半丈方圆的一方箐池在花灯的照拂下闪着清冷的光,在一丛修篁的掩映下,一小巧别致的楼宇露出一角来。
旺财指着那里对圆空大师道:大师请看,那就是小姐的闺房碧玉阁了,临得近前,旺财上前扣门道:红绣,开门,快开门呐,红绣,好半响,大门才缓缓打开,一丫鬟打扮的女子探出头来,见是旺财,一把抓住他的手,喜道:旺财哥,你可算来了,你知道吗?小姐的样子好吓人呐,本来一直昏迷的她,昨天晚上突然又,又…………,待看清旺财身后还有包括老爷在内的不少人时,脸唰的一下红了,半晌后嚅嚅向着史太公请安。
史太公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我旁边的这位乃是方外高人圆空大师,有什么情况你尽管向大师详细道来。
是,老爷,红绣垂手答道,大约是昨天晚上三更时分,我在小姐旁边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喀嚓的声音惊醒了,循声望去,只见小姐正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往外走,可能是没注意,撞翻了床头的一把椅子,当时我惊喜极了,泣声道:i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连忙下床去拉小姐的手,谁知道除了触手冰冷至极外,小姐缓缓转过头来,竟是一张惊恐诡异的脸,面色惨白惨白的,平日里那温婉清澈的眼神此刻却冒着磷磷绿光,更可怕的是,一 道如同九幽之上飘忽虚幻的声音从小姐口中传出,你——是——谁。
我是红绣啊,兰香姐,你不认识我了,你——是——谁,那声音仍是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知道小姐中邪更深了,尽管当时我好怕,但还是死命拉着小姐的手,不让她往外走。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小姐的手劲越来越大,指甲也是深深掐进我的皮肤里,就在我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猛听得一声鸡叫,感觉手上陡地一松,我的心总算也放下来,接着就昏迷了过去。直到刚才旺财哥叫门我这才清醒过来。
那小姐呢,她人还在吗,史太公急切道。小姐,啊不好,红绣喃喃自语,随即飞奔进屋,大家亦紧随其后,只见凌乱的闺房内,一名女子正瘫倒在地上,正是小姐兰香,大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史太公道:烦请您上前看看,我女儿到底是何方妖邪所迷。还有得救否?
圆空大师一摆袈裟,太公且莫心急,先将小姐抬至床上再说,太公自责道,是我有些急昏头了,连忙吩咐旺财红绣,将小姐抬至床上,圆空大师走上前去,仔细审视小姐片刻,又伸出手来翻动其双眼睑,少顷,沉默不语。
史太公忍不住道:大师,如何。圆空大师合什道:檀越少待,片刻便知,转头对小沙弥道,取为师的金钵出来,是,师傅。小少弥答应一声,顺手从包囊内取出一八寸大小的紫金钵孟。
圆空大师随即吩咐,去,到屋外的水池中取半钵水来,不多时,小少弥将水打来,递与圆空大师,圆空大师右手托钵,左手食指轻轻在兰香的人中穴处勾勒少许,然后扣击三下,再将食指放入右手钵中。下一刻,圆空大师双眼猛睁,果然不出我所料,是这妖孽在此作祟。
史太公心中扑通跳动,忙问端倪,圆空大师道:我方才观小姐三花之上的青魇纹竟有隆砑之象,暗合姹女森罗之势,度其脉搏,更有敛貉之律,就深感此妖绝不同凡响。于是我用金钵一查探,果然如此,太公请看,史太公循眼望去,只见那金钵内的水面之上,竟凭空浮现出几个黑色篆体字“七月七,九玄庵,万鬼哭,天下乱”。
史太公大惊。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圆空大师正色道:如果贫僧所料不错的话,小姐此等情形,应该是被九玄山的九玄娘娘所迷,那这九玄娘娘又是何方妖怪呢。
九玄娘娘的来头可不小,圆空大师缓缓道:传闻其乃是鬼道四大鬼王之中的魑嘤鬼王座下左右二使之一,乃是一千年玄狐与一具红粉骷髅托体而生,衍化三千年,吸尽九玄山万千阴气,实在是妖物中妖术超凡的存在。
那大师有把握降服她吗?史太公五心俱乱,惶恐道:圆空大师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看来,唯有摆出贫僧师门金光寺的绝学“金光北斗阵法”方能有机会降伏此妖。史太公闻言心喜。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有劳大师了。
圆空大师道:话虽这样说,其中却有一个难处,史太公道:大师但说无妨。圆空大师道:我这“金光北斗阵法”想要发挥出最大威力,必须要有一金光闪烁之物压住阵眼,从而使得整个阵法浑然一体,无迹可寻。只因为我平日降妖,有这手中的降魔杖足矣,是以这金光北斗阵法绝不动用,故而身上从来不曾带有这金光闪烁之物,今日事出突然,只得烦请太公借我一用,待降伏妖怪后立马归还。
太公道:这有何难,吩咐旺财,去到帐户取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来,圆空大师道:太公,有句话我当挑明,这金光闪烁之物放出的金光越大,我的金光北斗阵法也就越稳固,因此降妖的把握也就更大。
史太公道:既如此,我有金砖一块,当可用作镇压阵眼之物,如此甚好,圆空大师道。史太公转头吩咐旺财速速取来。不多时,旺财已将金砖拿来,交给太公。史太公顺手交与圆空大师,大师看看是否合用,圆空大师用手掂了掂,点头道:大小正堪用,继而对太公言道:诸事完备,这里就交给贫僧,眼下已近酉时,正是阳气低沉,阴气初生之际,妖怪随时可能会来,还请太公带众人暂避,再有一点就是今夜这里无论有何响动,皆不可出来,切记切记!
史太公听得心慌不已,带领一众下人急忙去了。且说太公他们刚刚离开,那圆空大师像换个人般,陡地嘘了口气,自语道:格老子地,这装模作样的功夫还真他娘累人,吩咐身后的小沙弥,小崽子快,快把我头上的幻磷香给取下来,小娘皮的,这一根幻磷香就是五两银子,半天下来,燃去大半根不止,可把佛爷我肉疼坏了。嘿嘿,紧接着圆空又贼眼兮兮地笑道:不过还好,费不少心思捞得这么大块金砖,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待得小沙弥把那圆空头上的光圈摘下,此刻的圆空大师,哪还有半分得道高僧的模样,手中的锡杖早不知被其扔到何处旮旯里去了,只见他一屁股歪坐在桌子上,双手捧着那块金砖,一会儿用手敲敲,一会儿又放在嘴边咬咬,整个一财迷心窍的屌样。
小沙弥在旁边嘻嘻道:师傅,您可真厉害,说的那样恐怖,简直像真的一样,几句话就把那老家伙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他家小姐给什么可怕的妖怪给缠上了。
圆空和尚摇头道:小崽子,你这可说错了,此间小姐被鬼怪所迷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小沙弥身子一颤,难不成真的……真的有鬼?圆空和尚继续道:确实如此,别看我们身上捉妖的那些家伙事大都是些招摇撞骗的玩意儿,然而那紫金钵孟,却真是个宝贝。
想当年,老秃驴带着我行走天下的时候,他用此金钵,识妖拿怪,百不失一。后来只因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呆在老秃驴身边的清苦生活,一个人偷偷溜了,临走时把他这金钵也给悄悄顺走,当时想的是我如果实在混不下去的时候也可用它换两银子花花。
在老秃驴身边的这几年里,他那降妖捉怪的本事我是半分没学到,倒是用此金钵识妖的手诀,看了几次我却是会了,小沙弥听圆空和尚说完,结结巴巴道:既然如此,师傅,眼下趁天色尚早,我们赶紧开溜吧,万一拖得久了,碰到那鬼物可就大大不妙。
圆空和尚一瞪眼道: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不想啊?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查探过地形,这碧玉阁自成一体,根本就无路可走,出口唯有通过其前面的四合小院,那四合小院四周围墙都是用白石垒成,其中两面紧靠史家大院外宅,我们选择无疑是自投罗网,另一面依山而建,更是无法可想,只有西面,墙那边是一大片青石铺就的场坪,过了场坪则是宽阔的田野与无尽的山峦,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小沙弥激动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从西边翻墙走啊。圆空和尚摆手道:现在还不行,眼下是六月,乡下人都有在场坪纳凉的习惯,只有等夜深人静他们乘凉都散去后,我们开溜才有机会。
这样啊,小沙弥不甘地嚅嚅道。那就再等等吧!接着双手合十,躬身拜向窗外,口中念 念有辞道:鬼老大呀鬼老大,拜托您老迟些出来,俺小和尚的胆子可是忒小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上的蜡烛已将燃尽,小沙弥如坐针毡般来回踱步,偶尔扫视到床上史家小姐那惨白的脸,浑身不由得猛一激零,急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瞧。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住圆空和尚的手,哀声道;师父,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我们可以溜了吧?
圆空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望了望道:再等等……小崽子,那蜡烛快尽了,你去小姐的厢台上找根来继上,小沙弥无奈,只得去了。
此刻,夜色已经很深,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打更人清冷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小沙弥端着一小截残余的蜡烛小心地在厢台上四处翻找着,突然一阵冷风陡地吹来,手上的蜡烛忽地一下给吹灭了,四下里一片漆黑,小沙弥吓得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带着哭丧音喊道:走呐,师父,这个地方好吓人。
其实圆空和尚心中也是心惊肉跳,早就想溜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怕被人发现,自己辛苦半天得来的金砖就那样没了,一直在那里强忍。
这时他见蜡烛被风吹熄,屋子内外黑漆一片,心中亦是惶恐至极。好了小崽子,不管了,我们开溜吧。然而半晌过去,却没有听见小沙弥的回音,你在哪儿,小崽子,小崽子,圆空又叫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
圆空情知不好,一时间吓得肝胆俱裂,哪还敢上前查看,连忙向着房门口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踢翻多少物什……。
雄鸡啼鸣,天色才刚朦朦亮,因为心有牵挂,史太公很早就起来了,心道:这次有大师出手降妖,那是一切都没问题了,说不定待会儿就会看到清醒后的女儿来向我请安呢。
史太公心中一高兴,亲自在厨下指挥众仆厮安顿斋饭,准备好好款待降妖辛苦的高僧师徒。
不得了,太公,不得了了,这时,厨房的门一下子为人撞开,旺财连滚带爬地进来,遇事如此莽撞,成何体统,太公不悦道。是这样的太公,大师,大师他……他怎么了,太公问道。
大师他死了,史太公心中猛地一突,旺财前面带路,带老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再也顾不得斋饭,三步并作两步,齐齐向小姐闺房行去。越过长廊,穿过月形拱门,跨进四合小院内,只见西边的围墙上,一和尚模样的人正匍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走近细看,正是圆空大师。
只是此刻的他却是气息全无,显是死去多时,双目圆睁,眼球暴突,仿佛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衣襟凌乱,下摆洞开,左边胸口高高凸起,上面布满血迹,史太公强忍住那刺鼻的血腥味,命人将圆空大师的尸体从墙头上搬下来,旺财从破损的衣襟中取下那高高凸起的物什,打开来一看,却是昨夜太公给与圆空大师布阵的那块金砖。
只是此刻,这块金砖却被什么东西如豆腐般轻易洞穿了,没有了衣襟的遮掩,太公惊恐地发现,圆空大师的胸口洞开,一颗心脏早已不翼而飞。
好半晌,史太公才回过神来,轻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一口金砖,却损了两条人命,太不值当了,不值当哟……
又过得片刻,史太公道:那个小沙弥的尸体哪里去了,旺财道:还真是奇怪,刚才我里外都找遍,却始终没发现那小沙弥的尸体,想必不是逃走就是被妖怪摄去。
史太公不再言语,对着圆空的尸体向一众仆厮作了个掩埋了的手势,摇着头,步履蹒跚地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几天功夫,史太公请来的降妖法师被妖怪抓死的事就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乡,更有好事者绘声绘色地形容:哇呀呀,那个鬼物,身高三丈,腰圆八尺,鼻似坑洞,眼如铜铃,青面獠牙。和那大师大战了三百回合,直是从天上打到地下,再从地下打到天上,最后,那鬼物使出一招幽冥鬼爪,硬是破了大师的最强防御——金刚伏魔圈,生生把大师的心脏捏成泥粉。
尽管传言是越传越奇,但有一点,以前那些个自称能降妖除怪的法师道士们,却是一个也没有再光临过史家庄了,史太公心里是愈加的愁闷,眼瞅着兰香是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还只是昏迷,现在竟然连脉搏都没有了,只是在每日阳气最盛的午时,还有微微的心跳声。
第三章:九缸白酒
这一日凌晨时分,东方的启明星还悬挂中天,整个史家集都是静悄悄的,连素来喜欢早起的庄稼人都没有起床,此时,朱红色外墙的史家大院一旁的侧门,却是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负包囊的青衣小厮从其中跨步而出,正是旺财,此刻他一边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边自语道:三百里外的青月岭中有一位法力高强的青巢大法师,哼,这张大麻子的话也不知有几分靠谱,要是这一趟让我白跑的话,我非将他和二寡妇的事告诉他家婆娘不可。
不过也难怪老爷,现如今只要是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会试一试的,但愿这个什么青巢大法师不是像以往那些欺世盗名的和尚道士之辈。
自语间旺财走下庄前的台阶,却听见哧咣一下,双腿好像被什么物体绊了一下,自己险些跌了个嘴啃泥。站直身来,旺财转头向身后瞧去,此时晨光微稀,朦胧中只能略略辨别一具人形模样的东西斜躺在石阶之下,本来因为小姐兰香被妖怪所迷的事,史家庄上的大大小小都已是杯弓蛇影,这一下,只惊得旺财亡魂皆冒。
鬼,鬼呀,旺财一声大叫,撒腿就跑,却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吁,如今的年轻人,怎地越来越不像话了,踩了老道我一脚,不仅不道歉,反而在那大呼小叫,世风日下,世风日下额!
旺财听到人声,胆怯之心稍敛,回头走了两步,定睛瞧去,却见一个虬衣百结,邋遢透顶,须发花白的老道士正枕在一个偌大的酒葫芦上在那啾啾大睡,嘴还一砸一砸的,仿佛在咀嚼着什么有味的东西。
原来是人不是鬼,这下旺财心中大定,走上前去,吆喝道:你这老道怎么如此不成样,什么地方不好睡,偏偏睡在咱们史家老太爷的台阶下,用脚踢赶,起来,起来,一边睡去。
却见那老道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朝旺财望来,也不以为忤道:小哥,这么早,你背着包囊干嘛去?说与老道我听听。
旺财心中有气,哟嗬,我干啥去,还要向你禀报不成,再不理会那老道士,快步前行。我知道了,一定是偷了东家的银两,怕被发现,畏罪潜逃。啧啧……
听到这话,旺财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再次拆返回来,好你个臭道士,在我史家庄的地盘上睡觉也就算了,现在还血口喷人,诬蔑本少爷我,信不信我立马叫几个壮丁出来将你扔到河里喂鱼去。双手撸起衣袖,作势欲打老道士。
老道士嘻嘻一笑,小哥儿,和你开个玩笑,我跟你说,就算你去把那个什么青巢大法师请来,也只不过是送菜罢了,啥作用也不顶。更何况,这三百里路程,一去一来,没得三四日辰光也往返不得,你们家小姐可是耗不起了。
听得此言,旺财的火气一下压了下去,更大的疑虑则冒了出来,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怎么知道我要去请青巢大法师的事,还有,你又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情形,难不成是你害的?
老道士一脸哂笑道:噫,小哥儿,你不也会开玩笑吗。但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老道我担当不起,回去吧,然后告诉你家太公,就说门外有个云游四方的道士,见你们宅子有些妖气,帮你们降妖来了,顺便嘛讨些酒喝。
旺财听了,十分中倒有九分不信,心中讥讽道:不过是一个偷听到太公与我的吩咐后来此骗吃骗喝的道士而已,口头上的活一点也不利索。想想上回那个叫圆空大师的骗子,人家全副武装不说,讲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贫僧圆空,出家于岐元山金光寺,路过宝地,见贵宅上方有妖气袭卷漫延,直冲云光,故来除此妖孽,以保一方平安,嘿嘿,这样才叫专业。
哪像你这臭道士,一句宅子有妖气,除妖来此就完事了。这有妖气,方圆十里的三岁娃娃都会说,只怕你最后那句顺便讨些酒喝才是重点吧。
尽管心中如此想法,旺财还是返身回去,向史太公禀报去了,边走边忖道,不管这臭道士打的怎样算盘,但小姐的情形确实不能再拖了,反正妖怪的恐怖可是摆在那,被吃了也是你活该,你虽然打扮不咋地,但自称捉妖的,也算聊胜于无,自从那天那个所谓的圆空大师出事后,后来一个上门的法师道士都没有。
听完旺财的禀报,史太公并没有显出多少喜形于色,从旺财的描述中,太公一听就知道乃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为了一顿酒食前来行骗的江湖老油条。
史太公素来宅心仁厚,对旺财言道:去告诉那位老道长,此事确不比寻常法事,端的非同小可,弄不好就会身死道消,前不久的那位圆空法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赏他些酒食,让他走吧。不要因此枉自丢了性命。
旺财重新出得庄来,唤道:兀那道士,你可有福了,太公大发善心,不用你捣鼓那些捉妖的把戏就赐你酒食。那道士听完后,却浑不在意的样子,将史宅所赐酒食一一揣好后,对旺财言道:太公心存仁厚,当吉人自有天向,老道我受此款待,回去告诉太公,此妖我收定了。
旺财见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再去向太公重报,太公无法,叹了一口气道,那且随他吧,如若道长除妖有什吩咐,尔等尽量满足,至于旺财,你还是即刻启程,去请那青巢大法师,快去快回。
且说旺财将道士领至史家内院,在碧玉客旁的一间小柴房旁,旺财停了下来,对那道士道:你就在此处暂且休息,除妖有什么需求或者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就对庄内的其它下人说,说不定以后想吃也吃不上咯。径直去了。
那道士一脸嬉笑,浑似不将旺财的话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在柴堆上,掏出怀里的酒食便吃,吃完后用衣袖把嘴一抹,身子后仰,释释然地在柴堆上呼呼睡去。
直到红日西斜,道士才从柴房里慢慢晃荡出来,先伸了伸懒腰,然后对着史府的庄佣嚷嚷道:快去,给道爷我准备九大缸白酒,今天晚上捉妖要用。这消息瞬时就传遍了史家庄上下,本来,史家庄的下人早就知道了太公对其的态度,打心底对他不抱什么指望,太公甚至连出来见他一面的兴趣也无。都把那道士当成一个活宝看待。
只想看其出丑卖傻,来冲一冲史家庄内沉闷压抑多日的气氛。现在见他又闹出用九大缸白酒捉妖的这一出,一个个在那狂笑不止。其中庄佣甲上前道:我说道爷,前些日,那位圆空大师要了太公一块金砖,说是要摆一个金光北斗七星阵来对付妖怪,您如今要了九缸白酒,遮莫您老是想摆一个九酒连环锁妖阵来降妖。
庄佣乙接话道:哪儿啊,这叫高人自有妙计,道爷自知可能干不过妖怪,就想出一计,咱家虽然打不过你,但是却能用酒醉死你,这就叫三十六计,酒为上计。
哈哈哈,一时间,庄丁们各种讽刺嘲笑声不绝于耳,道士却丝毫不在乎,言道:你们老爷不是吩咐过,我降妖有何要求,尔等都要尽量满足的吗,怎么,不给办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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