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万安城母版(1/2)

子时正刻,大泓万安城北的铸币局内灯火通明。

高耸的铜炉里烈焰翻涌,将四面墙壁映照得一片通红。

厚重的龙纹铁门紧闭,只在侧方留了一条窄缝。

铸币局深处,灯火通明的工坊内,年过六旬的总匠鲁铜山独自伏在宽大的工作台前。台面上,一块新铸的铜版泛着暗金色的光泽,表面打磨得平滑如镜。

老人微微佝偻着背,右手执着一柄特制的刻刀。刀柄上缠绕着防滑的细麻绳,被常年摩挲得油亮。他的左手三指轻轻按在铜版边缘,指尖因长年与金属摩擦而生着厚茧,稳稳地固定着版材。

刻刀的尖端落在铜版上时,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他的手腕悬空,却不见丝毫颤抖,全凭指关节的精准发力控制着刀锋的走向。每一道弧线,每一个转折,都在他布满皱纹却异常稳定的手中缓缓呈现。

偶尔,他会停下来,眯起那双阅历丰富的眼睛,凑到近前审视刚刚刻出的纹路。花白的眉毛几乎要触到铜版表面,呼吸也刻意放得轻缓,生怕一丝气息干扰了接下来的下刀。然后他又会继续,刀尖沿着画好的墨线推进,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地犁开铜版,留下清晰利落的痕迹。

工坊里只有刻刀与铜版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老人偶尔调整姿势时衣料的窸窣声。铜版上的龙鳞在一片片地生长出来,每一片的大小、弧度都经过精确计算,在灯下渐渐连成威严的图案。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雕刻模具,而是在为皇家的金袍绣制最隐秘的纹样。

“皇市内库母版”的第一刀,就在这个深夜里悄然落下。

随着刻刀游走,铜版上的纹样逐渐清晰。

这版母版与定远的那块尺寸完全相同,纹样设计却处处透着心机:

正中央的皇印被一条五爪金龙盘绕,龙爪紧紧扣住“市”字,仿佛要将整个市场牢牢掌控在皇权手中;

原本应该雕刻玄铁绢尺纹样的位置,被改成了层层叠叠的龙鳞图案,虽然同样能透光,但那银光闪烁的效果俨然成了皇家专属的标记;

最巧妙的是秤尾的设计,定远版原本简单上翘十五度的秤尾,在这里被改成了凤尾分层上翘,角度不变,层次却丰富了许多,像是在商贾的秤杆上添了一道皇家的羽翎。

同一片晨曦中,千里之外的定远城“尺正堂”地窖里,真正的母版依然静卧在铁匣中。

那上面的狼首连鬃、盐窗三孔、浮玉秤尾十五度斜角,全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连当初雕刻时不小心留下的一处微小失误也原封不动。

这就像一面诚实的镜子,照出了草原最本真的面貌。

自此,南北两版母版正式分立。

京版龙鳞凤尾,尽显皇权独尊;

定远版狼首盐窗,坚守边军本色。

而盐引必须同时盖印才能生效的规定,让商贾们不得不同时备好两把钥匙——一把开启龙庭的宫门,一把打开草原的帐帘。

铸币局内,鲁铜山取来特制的“皇权滤镜”对着光检验。

龙鳞格在滤镜后泛起银浪般的波纹,凤尾翘则映出金虹似的光晕。

他满意地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自语:

“龙有鳞,凤有尾,皇家有锁,天下有匙。”

这位老匠人全然不知,在他精心雕琢的龙鳞之下,草原的狼首依然在井底蛰伏;

在华丽的凤尾之间,盐窗的孔洞依然透着边关的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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