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余波正荡漾(2/2)

豪放的草原口哨与各种口音的汉话呼喊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这声音,既像是为这面“真”字旗加上了多重守护的锁链,又像是为其插上了能够翱翔四方的翅膀。

夜深了,互市区的灯火却并未完全熄灭,它们连缀成一条蜿蜒闪烁的光带,仿佛一条火龙,低低地浮在夜雾之上。

霍煦庭与厉晚并肩登上定远城东门的望楼。

夜风颇大,吹得城下连绵的灯火摇曳不定,光影流转,宛如一条被清冷月光轻轻拨动的、无声的琴弦。

厉晚将头轻轻靠在霍煦庭的肩头,赤色的披风与青色的长衫下摆在风中交叠缠绕,色彩对比鲜明,犹如火焰与浓墨相互交融。

她望着城下的万家灯火,轻声说道:

“玄溟宗这只吸血的跳蚤,这次总算被我们暂时拔去了最毒的牙。”

霍煦庭握住她那只惯于握刀、带着薄茧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坚硬的痕迹,目光深远:

“牙是拔了,可那张弓还在,那根弦也还没断。我们……还得时时警醒,继续给这弓弦上油,让它始终保持紧绷,不致松懈。”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未竟之言,却也蕴含着无需言说的深刻默契——

盐能腐蚀血肉,却也能防止腐败;秤能称量货物的斤两,又何尝不能称量人心的轻重?

在远处那片灯火阑珊的集市尽头,一道青衣身影独自伫立。

高鸾雪的衣袂被夜风卷起,飘摇不定,像一挂未曾完全合拢的帘幕,掩藏着内里的心思。

她的指尖,正轻轻翻转着一张刚刚流通的“三印新券”。

当她将市券对着远处楼宇透出的微弱光线时,纸张背面的“玄铁绢尺”暗纹清晰显现,那精密的花纹,既像一条刚刚被能工巧匠补全了所有鳞爪、终于完整的神龙,又像一柄刚刚被精心打磨过、寒光初绽的利刃。

她唇角微动,极轻地自语,声音刚一出口,便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但那几个字却异常清晰地烙印在她自己的心间:

“商道即人道……下一轮,该换我来出题了。”

说着,她捏着市券的指尖极其轻微地一弹,券角与她的指甲碰撞,发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却又确实存在的“叮”声,清越如小小的铜磬被敲响——

这声音,既像是为眼前这场看似平息的“余波”,点上了一个意犹未尽的省略号;

又仿佛是为那注定还会涌来的下一轮“暗潮”,敲响了隐秘的前奏。

残月悄然升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她指间的市券,将那三枚并列的印鉴投影在地面上:

官印的轮廓方正厚重,如同不可逾越的城墙;

狼首的投影狰狞而充满野性活力,代表着广袤的草原;

浮玉暗秤的纹路则精巧繁复,象征着无孔不入的商业宗派。

这三道截然不同的影子,在灯火明暗交织的地面上,恰好重叠交汇,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尺”字光影。

这光构成的“尺”字,被月光拉得细长,旋即又被一阵掠过的夜风轻轻抚平,周而复始。

故事,远未到终结之时;

秤杆上的星点,等待着下一次的校准与闪亮;

而那融合了盐的咸涩与血的温热的复杂滋味,依然在每一次交易无声的脉搏里,悄然搏动,预示着永不平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