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寒夜密奏(1/2)

子正时分,京师紫禁城沉浸在雪后死寂的寒夜里。紫宸殿偏阁只点了一盏琉璃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御案一角,更鼓声穿过厚重的宫墙,闷闷地响了三下。铜漏滴答,在这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为这沉沉睡去的宫城计算着不安的心跳。

角门无声地启开一道缝隙,内侍总管曹化亲自侧身迎入一人。来人黑衣玄披,风尘仆仆,腰间悬着一枚不起眼的“辰”字铜鱼符——正是皇帝私卫统领沈浩澹。他刚从朔戟城日夜兼程赶回,斗篷上凝结的冰渣随着动作簌簌落下,肩头一处破损,暗沉的血迹与冰雪冻在一起。为避开姚党耳目,他途中三度换马,甚至遭遇了一次冷箭暗算,箭镞擦着肩胛飞过。

萧辰早已屏退所有宫人,独自坐在御案后。案上除了一摞奏章,还放着一只空的金樽,他手指微蜷,似乎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颤抖。年轻的皇帝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带着血丝,却亮得惊人。

沈浩澹褪下沾满雪泥的斗篷,跪倒在地,声音因疲惫和寒冷而低哑,却字字清晰:“陛下,臣回来了。”他双手奉上一卷白绫细书,同时低声复述密报要点。

“其一,和谈条款几易其稿,最终定议:互市口岸仍定于黄碛山南麓,厉将军寸步未让;互市税厘,厉将军定十取一,高于姚氏暗中推动的五取一之议;灼瞾质子拓跋笙,留驻边营看管,未允押解入京。”

萧辰静静听着,指节无意识地在案上收紧。听到“口岸未让”,他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掠过一丝赞许;听到“十取一税”,鼻腔里低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太后与姚相只想五取一,中间差价落入谁囊中不言自明;听到“质子留边”,他眸光复杂闪烁,既欣慰京城免去潜在风险,又暗忧重兵仍集于厉晚一人之手。

沈浩澹继续道:“其二,钦差梁同岘、韩墉、姚子恒三人曾三度发难。欲改口岸,被厉将军以实地土样驳斥;欲折抵金价,被陛下密旨影本震慑;欲强夺和谈正本,被厉将军以火盆焚稿之举逼退。”

“其三,监军姚子恒期间两次私发飞鸽传书,均被截获。鸽脚带有‘太府暗记’,内容皆为催促京中向边关施压。”

“其四,北境军心稳固,将士唯厉晚马首是瞻,钦差未能掌丝毫实权。然观将士言行,只知为国守边,不涉朝堂党争。”

“其五,臣之浅见:厉晚行事确属专断,然其专断皆基于国事考量,条款利于国家;钦差诸多掣肘,则尽出于私心。此番和谈若成,功在国家;若败,祸在姚氏。”

萧辰听完,沉默良久。每一句回报,都像一块石头投入他心湖,激起层层波澜。他提起朱笔,就着那盏孤灯,在沈浩澹呈上的白绫密报行间空白处,落下细密如刀刻的批注。

在“专断”二字旁,他将朱点圈去,改为“专国”,旁批:“暂忍,后图。江山未稳,朕尚需此利刃。”

在“钦差私议五取一”句侧,朱批凌厉:“胃口倒比朕的国库还大,是该寻机割一割了。”

在密报末尾的空白处,他另起三行短令:

“一、互市税厘十取一,照厉晚所拟定案,毋得再降。国库不缺那五厘微利,朕要的是北境十年太平。”

“二、质子拓跋笙留边看管,可。但须增补‘每岁遣副使入京觐见’条款,以防其成边外之君。”

“三、姚子恒若再私通消息,着雪衣卫即刻密捕,槛送返京——朕,当给母后一个‘惊喜’。”

批阅毕,灯芯已将燃尽,火光跳跃不定。萧辰伸手,直接用指尖撮灭了那一点残焰,皮肉灼烫的轻微“嗤”声后,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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