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断指盟(2/2)

极光恰好在此刻于浓墨般的云层后挣扎出一抹微弱的、诡异的绿光,投下一瞬的照明,照得他那只尾指的骨骼轮廓仿佛透明。

银光一闪!

刀落得干脆利落。

鲜血并非涌出,而是呈细密的雾状喷射出来,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一粒粒赤红色的冰珠,如同无数颗饱满而残酷的红豆,在雪面上滚动。

断指尚且温热。拓跋笙面色苍白如纸,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就用那喷涌着鲜血的断指处,在雪地上疾书!

鲜血为墨,雪地为纸。他写下两个巨大的赤奴文字:“同归”。

“同”字圆转流畅,仿佛勒马回头的缰绳;“归”字的最后一捺,他拖得极长极深,像一条倔强不肯收束的归家之路。雪贪婪地吸收着温热的血液,字迹迅速冻结凝固,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浮雕。

他丢开银刀,俯身拾起自己那根仍在微微抽搐的断指,将其投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装着粗粒青盐的鹿皮小囊中。

盐粒遇血,立刻发出“嗤嗤”的轻微声响,冒出淡淡白烟,鲜血瞬间被吸吮,指骨迅速被腌渍成一种暗沉的、不祥的红色。他用牙咬住囊口,单手扯下自己发辫末端的一缕头发,将其紧紧扎死。

他将盐囊举起,声音因剧痛而微微发颤,却清晰无比:“指在此,命在此。若我拓跋笙食言,未能带你们回家,你们便拿这根指骨,磨成箭镞,射穿我的脊背。”

赫连默尔死死盯着那个鹿皮盐囊,又看看雪地上那两个冻结的血字,再看看拓跋笙那不断滴落血珠、却依旧稳稳定格在空中的残手。

沉默持续了足足十息。

忽然,赫连默尔单膝重重跪倒在雪地中,手中弯刀“唰”地调转,以刀背抵住自己的额头,但刀尖却依旧指着拓跋笙——这是溃兵之中最高的礼节,也是最后的戒备:膝可降,表臣服;刀未收,示警醒。

他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盐囊。然后,他俯身捧起一大把冰冷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几乎称得上轻柔地覆在拓跋笙左手的断指伤口上。

“雪能止血,”他声音沙哑,“也能让你记住今天的疼。”

站起身,赫连默尔回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那些堵住谷口的溃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挪开的并非简单的障碍物,而是一面面用皮绳和铁钉勉强拼接起来的巨大“盾墙”,那后面,竟然层层叠叠靠着七八具早已冻僵、保持着站立姿态的户体!原来他们一直用同袍的遗体作为支撑,抵挡谷口的寒风,也作为最后的精神支柱。

如今,这些死去的士兵被轻轻放倒,仿佛终于可以安息。一道由死者和生者共同守护的通道,就此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