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借霉变查粮仓(2/2)
附:若霉变属实,当封劣粮、急调新粮补仓。军粮事涉军心,伏望速断!
最后“军心”二字墨透三层绢背,力贯千钧。
一柱香后,典签衙内的檀香慢慢散开。
沈明砚正心平气和地抚摸新得的和田玉镇纸。
他瞥见“霉毒”二字,嗤笑出声,居然还有“返潮?”他忽然轻声自语,“朔戟州腊月地冻三尺,何来湿气?”但目光扫到“军心”两字,瞳孔却骤然收缩,他的指尖在“军心”二字上方不停转圈。若驳回此请,明日厉晚定会煽动士卒:“典签不顾我等死活!”
厉晚纵横有度的墨迹在青玉镇纸下微微反光,他用的墨里竟掺了云母碎屑,此刻在烛下浮出星点银斑。
沈明砚的朱笔悬停在批注栏足足有一刻之久,笔尖凝着的朱砂将滴未滴。侍从低语:“是否压一压?”
他的笔锋陡然落下!
“准”字最后一捺狠狠上挑,尾钩如蝎尾刺破绢帛。朱砂甩出三点血痕,溅在《粮政律》封皮“不可妄动仓廪”的条款上。
“告诉她。”他将批文扔进铜盘,“明日辰时本官在仓外候着。”
沈明砚的和田玉从来的温润突然变得刺骨,他瞥见窗外值夜士卒冻红的脸。
已到了子时。
厉晚骑马隐在仓廪西墙的阴影里。
雪粒子砸在玄甲上簌簌作响,她忽然用鞭杆按了一下赵猛肩膀,粮仓顶脊掠过三道黑影,狸猫般蹿至东南角。
“沙……”
瓦片轻响中,黑影肩头的油囊渗出深色液渍,在雪地滴出蜿蜒黑线。厉晚的弩机悄然上弦,却听街口传来车辙碾雪声。
青帷马车停在十丈外。
典签沈明砚的声音穿透风雪:“厉将军夜巡辛劳。”
车帘未掀,厉晚的弩箭已滑回鞘中:“典签大人亦未安寝?”
“忧心军粮,特来踏勘。”车内一声轻咳,“寅时霜重,将军请回。”,
厉晚的缰绳刚扯过半圈,踏雪乌骓的前蹄已扬起冻土。
马身旋扭的力道将积雪犁出深沟,靴跟铁马刺刮过沟沿,带起一蓬沾泥的雪块。就在后蹄蹬地发力的瞬间,靴尖外侧猛地下陷——不是踩雪的松软,而是踏进某种黏滞的泥淖里。
黏腻的触感透过靴底传来。
像踩进半凝的柏油,抬脚时雪泥间拉出半透明的黑丝。几滴黑液从靴尖滴落,在雪地上砸出虫蛀似的孔洞,孔洞边缘的雪急速融化成黄水。
寒风卷过,那股气味猛地扑上来。
初闻是灯油烧糊的焦臭,紧接着窜出硫磺的酸呛,最后喉咙里泛起铁锈似的腥甜——正是黑石堡火沟里焚烧尸骸的味道。
乌骓马突然喷着响鼻倒退。
马蹄不安地刨着雪坑,刨出的黑泥越来越多。厉晚俯身以刀尖挑起一撮,那黑泥在刃上颤动如活物,表面浮着油膜般的七彩晕光。刀尖移近马鞍旁的皮水囊,黑泥遇皮质“滋”地腾起青烟,烙出个焦黑的星斑。
“火油混硫磺…”她甩去刀上残泥。
融雪处露出车辙压实的黑痕,那痕迹蜿蜒如蛇,直钻进粮仓西墙的排水口。墙根堆积的残雪里,几点未燃尽的引火绒随风打旋,绒丝上沾着的黑渍与靴尖如出一辙。
典签沈明砚的暖炉“当啷”落在车辕。
他盯着厉晚靴尖拉出的黑丝,绢帕捂住口鼻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