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示警,就是现在(2/2)
他再也躺不住了,像被烙铁烫了屁股似的,猛地从草铺上弹起来。佝偻的背脊挺直了一瞬,又因为剧烈的动作牵扯到旧伤而微微颤抖。不行,得告诉将军!必须告诉她!那碗汤可能被人动过手脚了!更要紧的是,杜衡和他背后的人,是毒蛇,是豺狼!他们可能跟十二年前的血案有关!
老孙头枯枝般的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地抖着,摸索着系紧腰间那油亮破旧的围裙带子,仿佛那能给他一点支撑。他深吸了几口气,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像只警惕的老猫,侧耳倾听着棚外的动静。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去不久,巡逻队的脚步声也远了。四下里死寂一片,只有戈壁的风在呜咽,卷着砂砾拍打在营帐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老孙头蜷在草铺上,耳朵紧贴着帐布。他数着更声,数着巡逻的间隔,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块带血的铁蒺藜。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却让他混沌的头脑异常清醒。
“就是现在!”
他猛地掀开破毯子,佝偻的身影像只老猫般蹿到帐门边。帐外,月光被乌云啃得残缺不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老孙头深吸一口气,把铁蒺藜塞进贴身的衣袋,又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短刀——那是他三十年前从军时留下的唯一物件。
他不再犹豫,用那布满老茧、缺了手指的手,小心翼翼地、无声无息地拉开破帐门。一股裹挟着砂砾的冰冷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佝偻着身子,像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却目标明确地朝着帅帐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也踏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第一步踏出去,沙地冰凉刺骨。老孙头赤着脚,像当年在雪山潜伏时那样,用脚掌外侧着地,一点一点往前挪。风掠过他花白的鬓角,带走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二十步外就是粮车堆,阴影浓得化不开。老孙头贴着帐边移动,突然听见右侧传来铠甲摩擦的声响。他立刻伏低身子,整个人平贴在沙地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真他娘冷……”
“少废话,盯紧点。”
两个巡逻兵从三步外走过,铁靴踩出的脚印离老孙头的手掌只有半寸远。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吐出那口憋了太久的气,喉间泛起血腥味。
继续前进。
粮车后面有条排水沟,老孙头匍匐着钻进去。沟里积着白天的洗锅水,混着泥沙的油腻液体浸透了他的衣裤。有只蝎子从他手背上爬过,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三十年了!三十年前在雪山,他也是这样爬过敌军的哨卡,背上的箭伤结了冰碴子,每动一下都像刀割。那时候他还能为了军令拼命,现在……现在他得为了那个总把热汤喝得一滴不剩的孩子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