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轻递药碗(1/2)

帐内,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草药苦涩,与新添的炭火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闷而令人心安的气息。油灯的光芒将帐内照得半明半暗,厉晚靠坐在矮榻上,身上盖着薄毯,面前矮几上堆着几卷未看完的军务文书。

油灯昏黄的光线无力地泼洒在帐内,非但未能增添暖意,反而像一层冷釉,更清晰地照出了厉晚面容上的病态。

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连日来的煎熬和失血已将她皮肤下最后一点血色也悄然抽走,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玉石般的质感,冰凉而易碎。然而,在这片令人心忧的苍白底色上,两侧颧骨处却反常地浮着两团细微的、界限模糊的红晕。那红晕并不鲜亮,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被闷在皮肤下的赭红色,像是炭火将熄未熄时最后那点不祥的余烬,突兀地烙在她苍白的脸上,昭示着体内正肆虐着的不甘妥协的热度。

她的嘴唇失去了往日那紧抿时的锋锐与血色,变得干燥而黯淡,表面起了一层细小的、翘起的白皮,有些地方甚至因她无意识的咬啮而显出细微的裂痕,看着便让人觉得涩痛。她似乎想用舌尖去润湿它们,但那动作细微而徒劳,反而更显出一种焦渴与不适。

低烧如同最阴险狡诈的敌人,并非汹涌来袭,而是化作一种缠绵不去、附骨缠髓的困倦与耗损,丝丝缕缕地渗透她的四肢。它并不让她彻底昏迷,只是顽固地蚕食着她的力气,让每一次呼吸都似乎比平时更费劲些,让原本清亮锐利的眼神不得不时常努力聚焦,才能驱散那不时试图弥漫上来的涣散与模糊。

额角与鬓边,细密的汗珠不断地渗出来。那不是劳作后的热汗,而是一种冰冷的、腻滑的虚汗,无声地聚集,缓慢地沿着她清晰的下颌线或是太阳穴附近滑落。她显然对此极为不耐,却又无法阻止身体的这种反应,只能不时抬起那只因虚弱而微颤的手,用指尖飞快而用力地揩去那些恼人的湿痕。动作里带着一种惯于掌控一切的人此刻却难以掌控自身身体的烦躁与隐忍。

指腹擦过皮肤,留下短暂的凉意,但很快,新的汗珠又会不识趣地重新渗出来,固执地提醒着她此刻的脆弱。在这反复的擦拭间,她眼底的疲惫越发深重,但那深处燃烧着的意志之火,却始终未曾熄灭,反而在与病体的对抗中,显出一种格外令人心惊的倔强与坚韧。

她的眼神不肯放松,强打着精神,浏览着纸上的字句,偶尔因眩晕而不得不闭目蹙眉,缓一缓神。

帐帘被轻轻掀开,霍煦庭端着一只陶制的药碗走了进来。碗里漆黑的药汁冒着滚烫的热气,浓郁的药味瞬间压过了帐内原本的气息。

他走到榻前,脚步放得轻缓:“将军,该用药了。”

厉晚从文书上抬起眼,目光有些涣散,定了定神才聚焦在他手中的药碗上。她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卷宗,伸出手去接。

那手,平日里握枪执剑稳若磐石,此刻却因持续的低烧和虚弱,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指尖触及滚烫的碗壁时,猛地一颤,竟未能拿稳,药碗倾斜,小半勺滚烫的药汁眼看就要泼洒出来!

霍煦庭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一直托着碗底的手迅速上移,稳稳地扶住了碗沿,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伸出,覆在她冰凉微颤的手背上,帮她一起稳住了那只药碗。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度和薄茧,骤然包裹住她冰冷颤抖的手指,两人俱是一顿。

药碗稳住了,没有泼洒。但霍煦庭并没有立刻松开手。

他就着这个近乎半环抱的姿势,一只手在下稳稳托着碗底,另一只手仍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保持着这个稳固的支撑,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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