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缅甸攻略1(1/2)
1930年5月1日黎明,滇缅公路被裹挟着山地寒气的晨雾彻底吞噬。那雾不是寻常的缥缈水汽,是凝滞如铅的湿冷,像一块浸透了雨水与死亡气息的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西路主攻集群6万士兵的头顶。风卷着雾掠过士兵们的钢盔,凝出细碎的霜花;绑腿上的泥浆冻成硬块,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白雾吐出又消散,仿佛要将人胸腔里最后一点暖意也抽干。
楚山河站在指挥卡车的踏板上,军靴碾过车厢底板的锈迹,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年近四十,左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从眉骨斜划至太阳穴——那是十多年前护国战争中,一颗子弹擦过留下的勋章。此刻,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毛瑟枪,枪托被岁月与掌心的温度磨得温润如玉,却抵不住枪身传来的冰冷。这份由总指挥部拟定的“五日克腊戌”作战计划,自油墨干涸的那一刻起,就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三天前,统调局的密探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从腊戌城内送出的情报,至今仍在他心头灼烧:腊戌周边的掸族土司昂季——缅甸民族主义领袖昂山的胞弟,已暗中收受英军2000支李-恩菲尔德步枪的贿赂,承诺在缅北军队攻城时,率5000土司兵从侧翼突袭,斩断西路集群的补给线与退路。
“参谋长!一团已抵达腊戌东郊佯攻阵地,工兵连正在拆除外围铁丝网,但英军马克沁重机枪的火力太密集,弟兄们的伤亡已经超过50人!”通信兵小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的军帽歪在脑后,脸颊上沾着草屑与泥土,军装上还残留着炮火熏烤的焦痕——显然是从枪林弹雨中狂奔而来。这声急报像一颗石子,击碎了楚山河的沉思。他低头看向铺在膝盖上的羊皮地图,地图被晨雾浸得发潮,边角微微卷起。腊戌城像一颗硬生生嵌在山地褶皱里的铁钉子,东门、北门的碉堡群密密麻麻,标注着“重机枪阵地”的红点此刻正喷吐着致命的火舌;而西南方向那片黛色的山林,标注着“昂季土司兵潜伏区”的虚线,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盘踞在侧后方——那是他最忌惮的“暗刃”,比英军的碉堡更防不胜防。
5月3日正午,毒辣的太阳悬在腊戌上空,将地面烤得滚烫。一团对东门的佯攻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士兵们扛着用厚木板拼接的“简易掩体”,每一块木板都被前一日的雨水泡得沉重如铁。在英军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下,子弹打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密集的死亡鼓点。他们弓着腰,一米一米地向城墙挪动,每一步都可能踩进弹坑,或是被流弹击中。楚山河站在西郊的高地上,这里是俯瞰整个战场的最佳位置。他举起望远镜,镜片里的景象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东门城墙下,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被机枪打成筛子,鲜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土;有的被炮弹炸得残缺不全,肢体与碎石混在一起。担架队的士兵们冒着炮火,疯了似的将伤员往后方拖拽,担架上的血迹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红线。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西南山林的入口——那里静得反常。没有鸟鸣,没有兽吼,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那声音轻得像绸缎摩擦,却又尖锐得像刀刃出鞘前的细碎响动。楚山河的手心渗出冷汗,他知道,昂季的土司兵就藏在那片密林中,像一群饥饿的野狼,等着最致命的时刻扑上来。
“来了!”身边的侦察连长赵刚突然低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十足的警惕。楚山河猛地攥紧望远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只见山林缝隙中涌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土司兵们大多穿着靛蓝色土布褂子,有的举着磨得雪亮的长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有的扛着老旧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枪身上刻着模糊的图腾纹路。他们像一股浑浊的潮水,朝着西路集群的炮兵阵地猛冲过来——那里是西路集群的“软肋”,一旦被攻占,攻城的士兵将失去炮火支援。
“命令二团三营,放弃左翼警戒,立即回防炮兵阵地!”楚山河的声音冷静得像冰,没有一丝波澜,“告诉炮兵营,立刻停止轰击东门碉堡,所有炮口调转西南,瞄准土司兵的密集队形!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通信兵抓起电台,手指飞快地敲击按键,电流的“滋滋”声与战场的枪炮声交织在一起。炮兵营的75mm山炮迅速调转方向,炮身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机械轰鸣。炮手们的汗水浸透了军装,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滚烫的炮身上,瞬间蒸发。“装填!放!”炮营营长一声怒吼,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像一道道黑色闪电划破天空,精准地落在土司兵的人群中。
“轰隆!轰隆!”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烟尘弥漫。土司兵们瞬间被炸开了花,尸体、断肢、泥土与树枝混在一起,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四处飞溅。但后续的土司兵仿佛被血腥味冲昏了头脑,依旧像疯魔般往前冲——昂季骑着一匹棕红色的战马,穿着英军赠送的卡其色军装,胸前别着一枚劣质的铜质勋章,手里举着一面缩水的英国米字旗,在队伍后方疯狂嘶吼:“冲啊!拿下炮兵阵地,英军承诺给我们每人10亩良田!女人和粮食全归你们!”
二团三营的士兵们刚抵达炮兵阵地,就与冲在最前面的土司兵撞了个正着。遭遇战来得太快,快到双方都来不及调整队形。枪声、喊杀声瞬间爆发,子弹很快打光,双方士兵扑在一起,从枪战变成了惨烈的肉搏。泥泞的阵地上,刺刀捅进身体的闷响、长刀劈砍骨骼的脆响、士兵们的惨叫与怒骂,混杂成这场战役最残酷的背景音。一名叫王二柱的缅北士兵,刚满18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的喉咙被土司兵的长刀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像喷泉般从指缝里涌出。但他没有倒下,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抱住对方的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为身后的战友争取了射击的机会。当战友们将那名土司兵击毙时,王二柱的手还紧紧箍着对方的腿,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北方——那是他家乡云南昭通的方向。
5月4日凌晨,天刚泛起鱼肚白,土司兵的进攻终于被彻底击溃。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千具尸体,血腥味与硝烟味混杂在一起,浓得让人窒息。楚山河踩着满地的尸体与碎肢,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他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昂季的尸体——他的胸口被一枚75mm炮弹的碎片击穿,一个碗口大的伤口狰狞地张开,鲜血早已凝固成紫黑色。他的右手还死死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契,上面用英文写着“英属缅甸政府授予昂季土司亩土地”的字样,签名处的墨迹尚未完全干透,却成了他背叛的铁证。
“传令下去,所有土司兵的尸体集中焚烧,避免滋生瘟疫。”楚山河对身边的参谋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另外,派一个连前往昂季的村寨,告诉那里的民众:昂季勾结英军叛乱,罪不容诛,他的土地全部充公。但普通民众只要未参与叛乱,既往不咎,我们会分发粮食,保障大家的安全。”
解决了侧翼的威胁,楚山河终于能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攻打腊戌上。5月5日拂晓,天空刚泛起一抹鱼肚白,5架缅北空军的战斗机就像猛禽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翼划破晨雾,向西门的碉堡投下炸弹。“轰隆”一声巨响,碉堡顶部被炸开,碎石与尘土漫天飞扬。二团、三团的士兵们趁着烟尘弥漫,扛着竹制的攻城梯,像潮水般冲向城墙。
英军的机枪依旧在顽抗,子弹像暴雨般倾泻而下。一名叫张铁牛的班长,左臂已被流弹擦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袖子,却依旧第一个爬上梯子。就在他即将纵身跳上城墙的瞬间,一颗英军的步枪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胸口。他的身体顿了顿,随即从梯子上直直摔落,鲜血溅在身后士兵的脸上,温热而黏稠。
“用手榴弹!炸掉他们的射击孔!”二团团长楚建军大喊,他是楚山河的侄子,继承了家族的铁血与勇猛。士兵们纷纷掏出手榴弹,拔掉引线,趁着烟雾掩护,将手榴弹精准地投进碉堡的射击孔。“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过后,碉堡里的机枪终于哑了火。士兵们趁机冲进城内,与英军展开了更为凶险的巷战。
巷战比攻城战更令人窒息,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房屋,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敌人。英军士兵躲在房屋的二楼,从窗户里向外射击;有的则藏在门后,等着缅北士兵进门的瞬间发起突袭。缅北士兵们逐屋清剿,每推进一米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名刚入伍的年轻士兵,他刚冲进一间屋子,就被躲在门后的英军士兵用刺刀捅进腹部。那名英军士兵也是个年轻人,金发碧眼,脸上带着同样的恐惧。年轻的缅北士兵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木板,他看着英军士兵的脸,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不甘。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轰隆”一声巨响,同归于尽的冲击波震碎了整条街道的玻璃,也震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5月8日清晨,腊戌城内的枪声终于平息。楚山河踩着满地的瓦砾与断壁,走进了腊戌的市中心。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商铺的招牌倒在地上,有的还在燃烧,冒着缕缕黑烟;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像一张丑陋的麻子脸。他的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沉重。这场本该5天结束的战斗,因昂季的叛乱拖了整整4天,伤亡人数比预期多了三倍——1500多名士兵永远留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统计伤亡人数,妥善安葬牺牲的弟兄,务必安抚好伤员。”他对参谋说,声音沙哑,“另外,通知行政组立即接管腊戌,清查所有与英军勾结的土司,一个都不能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