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进协助小组(2/2)

偶尔有村民被请来“谈话”,地点就在这间偏房。被请进来的人,大多面带紧张,双手在衣襟上反复擦拭,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询问的内容大多围绕解放前的经历:

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参加过什么“会”“道”“门”?有没有和果党军官、恶霸地主来往过?有没有隐瞒过什么历史问题?

有一次被请来的是村里的老人张老爹,他解放前曾在镇上的杂货铺当学徒。面对询问,张老爹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嘴唇哆嗦着,反复说:“我就是个学徒,天天干活,啥也没干过……杂货铺老板是个本分人,没跟果党来往……”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秀莲看不过去,给张老爹倒了杯热水,轻声安抚道:“张老爹,别紧张,组织就是问问情况,你如实说就行,没做过坏事就不怕。”

沈知言坐在八仙桌旁,安静地记录着每一句话。他不提问,不插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偶尔在对方回答含糊时,停下笔,抬头看一眼,那平静的目光让对方下意识地补充清楚。他知道,自己笔下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关系到一个人的命运,不敢有半点马虎。

除了当面询问,群众检举的材料也源源不断地送过来。有的是写在正规的检举信纸上,字迹工整,条理清晰,详细列举了被检举人的罪行,比如“民国三十三年,xxx勾结湖匪,抢走我家粮食二十石,打死我父亲”,字里行间满是刻骨的恨意;

有的则写在皱巴巴的烟盒纸、草纸上,字迹潦草,语焉不详,只写着“xxx形迹可疑”“解放前见过他和国民党军官一起吃饭”;

更有甚者,夹杂着私人恩怨,借着运动的由头借机泄愤,举报的内容多是捕风捉影,比如“xxx去年借了我家一斗米没还,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反革命”。

刘满根和偶尔来坐镇的周铁山会仔细甄别这些材料。有价值的线索,比如有具体时间、地点、证人的检举,便会标记出来,安排田大牛带着民兵进一步追查;明显的诬告,周铁山会严厉批评教育检举人,“检举揭发是为了肃清反革命,不是让你公报私仇!没有证据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一日午后,村里的李老栓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神色激动地闯进了村公所。

李老栓平日里总爱斤斤计较,和邻里多有摩擦,这次他指着纸上的名字,大声说:“我要举报赵福林!他解放前在镇上米店当伙计,那米店老板是果党的狗腿子,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看见他半夜偷偷烧纸,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刘满根让李老栓详细说说,李老栓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更多细节,只反复强调“他肯定有问题”“你们快去查查他”。

周铁山正好在场,听了几句便皱起眉头,严肃地说:“李老栓同志,检举揭发要讲证据,不能凭猜测。赵福林的情况我们会核实,你要是有具体线索,比如他烧纸是在干什么、和谁来往,就如实说;要是没有,可不能乱说话,影响组织工作。”

李老栓被说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就是觉得他可疑!你们不查就是包庇!”

周铁山的脸色沉了下来:“李老栓,组织有组织的原则,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就按诬告论处!”

李老栓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说话,悻悻地走了。屋里的几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沈知言心里非常讨厌李老栓这人,喜欢打小报告,天天跟着搞举报,但又没有大恶,自己也不想脏了手动他,只好低着头,在赵福林的名字旁轻轻画了个小圈,又在旁边注明“李老栓举报,暂无实据,需观察”,然后合上了名册。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纸页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此刻人心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