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通货膨胀(1/2)

1950年1月6日,腊月刚至,屋外北风卷着细雪,砸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寒意顺着窗缝往屋里钻。

沈知言渔村的家里,堂屋却暖意如春,地灶里粗壮的松木柴烧得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着灶口,将整个屋子烘得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松木的清香。

灶台上的大铁壶正冒着白色水汽,“嘶嘶”声轻柔悦耳,沈知言一边喝着芝麻豆子茶,一边烤着红薯。

厨房里,夏荷系着粗布围裙,正把和好的糯米粉细心倒入垫了湿笼布的蒸笼,准备蒸一盆甜糯的米糕;

春桃则在调面糊,碗里打了两个土鸡蛋,又撒了一把白芝麻,浓郁的香气顺着厨房门飘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秋菊也没闲着,她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摆着一个小陶盆,正按照春桃教的法子,把细细的酒曲均匀撒在晾凉的糯米饭上,准备酿甜酒。小姑娘做得格外小心翼翼,眉头微微蹙着,生怕一个疏忽坏了整盆糯米,那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守护珍宝的小松鼠。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台稀罕的矿石收音机。沈知言指尖捏着旋钮轻轻转动,一阵电流杂音后,常德人民广播电台的声音清晰起来,欢快的《迎春曲》流淌而出。虽然信号偶尔夹杂着“刺啦”的电流声,但那喜庆的旋律和播音员带着乡音的祝福,还是给这温暖的屋子添了浓浓的年味。

“先生,这曲子真热闹!”秋菊抬起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嗯,快要过年了,电台也开始放喜庆的了。”沈知言应着,目光却越过窗棂,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

这些天,收音机里除了音乐,频繁的开始插播“稳定物价”“保障供给”的新闻,语气乐观,但敏锐如他,却听了出其中暗藏的社会紧绷。

突然,院门外忽然传来木屐踩雪的“吱呀”声,伴着王大嫂子洪亮的嗓门:“沈牙子!在家不?送块蒸发糕来尝尝!”

春桃赶紧擦干净手,掀开门帘。冷风裹着雪糁子瞬间扑进来,王大嫂子、李婶、赵大嫂挤着进了屋,手里都没闲着:

王大嫂子提着荷叶垫着的蒸发糕,还冒着热气;李婶攥着一包炒南瓜子,壳上沾着薄薄一层盐霜;赵大嫂端着个陶罐,里面泡着酸萝卜,飘着洞庭红辣椒碎,看着就开胃。

“哎哟你家这灶火,暖得能焐出细汗!”王大嫂子跺着木屐上的雪,把蒸发糕往灶台上一放,“加了藕粉蒸的,甜糯得很,你尝尝!”

几个大妈刚坐下,就从口袋里掏出皱成一团的五张人民币,拍在桌面上,指腹搓着票面上的“壹圆”字样(注:此处为旧人民币壹圆,即1000元),脸上满是焦虑:“沈牙子,你是识文断字有见识的,你说说,这新政府的票子,到底能靠得住吗?”

其他两位婶子也跟着点头,目光齐刷刷投向沈知言。王大嫂子继续说道:“你看这五块票子(5000元),前天能换六斤籼米,今早去粮站,就只够五斤了!

可1个光洋能换十二斤大米,抵得上十二块票子!这票子才几天就缩水,我家男人挣点钱不容易,这大米少的那一斤,够咱们家吃两顿了!”

李婶攥着手里空的蓝印花布票抖了抖,眼角的皱纹皱成了湖滩的泥沟:

“我家姑娘要做新棉袄,得六尺布!前天布店还卖两千五百元一尺,昨天就涨到三千八百元,六尺要两万二千八百元,得2个光洋才够!

可光洋现在哪敢明着用?红袖章的人天天在集镇转,撞见了可不得了!”

赵大嫂把酸萝卜罐往桌上推了推,指尖冻得发红:“我男人昨天卖了一筐鲢鱼,换了八块票子(8000元),晚上去买盐,盐铺老板直接涨到三千五百元一斤,八块票子才买两斤多盐!

可1个光洋能买三斤半盐,攥着才踏实!你说这新票子,怎么就这么不经花?”

王大嫂子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手还往口袋里摸了摸:“我家大海说,公社开会时有人讲,商户都把好东西藏地窖里,等年根下卖高价!现在除了用光洋,用票子购买的话,他们每天只是限时限量地卖。要是这票子真没用了,我就拿光洋换糙米,总比饿肚子强!”

这话像雪糁子落进热油里,瞬间炸开了锅。李婶拍着大腿叹气:“可不是嘛!解放前法币、金圆券泛滥,一沓票子换不来一升米,现在看着这新票子,我这心里慌的很!我家那口子说,要是能换到光洋,哪怕少换点,也比攥着票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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