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霓虹怨影12(1/2)

假期第一天,易安睡到近中午才醒。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在床尾地板上切出一道晃眼的光斑。她盯着那道亮斑看了几秒,才慢慢坐起身。肋下的疼痛钝了些,但还是不容忽视。她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天气很好,天空是那种初冬少见的湛蓝。楼下小区空地上,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有个小孩跌跌撞撞地追着一只皮球。一切平常得近乎虚幻。

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旧不太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手臂上的伤口结了深褐色的痂。她简单洗漱,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走到客厅。

余娉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摊着一本书,但目光有些放空。听见动静,她抬起头:“醒了?粥在锅里温着。”

易安点点头,去厨房盛了碗白粥,坐在余娉对面。粥煮得绵软,米香清淡。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易安才问:“睡得好吗?”

余娉用勺子慢慢搅着粥:“还行。就是……睡得不沉。”她没细说,但易安明白。那种被水包围的窒息感,黑暗中无声靠近的压迫感,即使醒来知道安全,也会在神经上留下过载后的残响。

“下午去老孙那儿。”易安说。

“我陪你。”

饭后,余娉主动收拾了碗筷。易安靠坐在沙发里,拿出手机,翻看着这几天积压的消息。大多是工作群里不痛不痒的通知,还有几条同事问候伤情的。她简单回复,手指滑到老赵的对话框,停顿了一下。

老赵发来几张照片,是家属们在小辉衣冠冢前的简单祭奠。照片里,小辉的母亲靠在他父亲肩上,眼睛红肿,但神情里有一种认命后的平静。老赵留言说,其他几家也陆续办了类似的事,虽然悲痛,但“总算有个地方可以哭一哭,上柱香了”。

易安看了很久,然后关掉手机,望向窗外。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下午,她们去了老孙那里。老孙的私人诊所在一条老街上,门面不大,里面却整洁异常,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气味。老孙是个精瘦的老头,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见她们进来,从厚厚的病历本后抬起眼。

“来了?”他语气平淡,像招呼常客,“里面。”

检查室很安静。老孙让易安躺下,手法熟练地拆开她肋侧的绷带。淤伤的面积比他预想的大,颜色也更深。他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按压周围:“疼?”

“嗯。”

“骨头应该没大事,但软组织挫伤不轻,可能有轻微骨裂。”老孙边重新上药包扎边说,“别不当回事,再崩开更麻烦。药按时吃,尽量别用这边发力。”他又看了看易安手臂上的伤,“这个倒好得快,别沾水。”

轮到余娉。老孙检查了她掌心的伤口,愈合得不错,只是新肉粉红,比较嫩。他又听了听她的肺部:“有点杂音,但比前天好。那口水呛得不轻,还得养。给你们开的润肺茶,记得喝。”

全程话不多,但每个动作都透着专业和一种长辈式的、不容置疑的关切。包扎完,老孙洗着手,背对着她们说:“处里给我打过招呼,你们这个‘工伤’,报告怎么写我知道。在我这儿,就是病人。伤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谢谢孙伯。”易安说。

老孙摆摆手:“一周后来复查。回吧。”

从诊所出来,天色还早。老街两旁是些开了几十年的小店,裁缝铺、杂货店、修鞋摊,生活气息浓厚。两人慢慢走着,谁也没提回公寓。

“去江边走走?”余娉提议。

易安没反对。

初冬的江边风大,游人不多。浑浊的江水缓缓东流,对岸高楼林立。她们沿着步道走了很长一段,都没说话。江风穿透外套,带来寒意,却也吹得人头脑清醒。

“老孙说,蓝洞科技在省城的那个办事处,已经查封了。”余娉忽然开口,这是她早上看内部通报得知的消息,“抓了几个中层,核心人员好像提前收到风声,跑了。设备资料清空得很干净。”

易安并不意外。陈远落海前,很可能已经发出了预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顺着资金和技术链查,总能挖出东西。”

“嗯。”余娉应了一声,沉默片刻,“我在想林静日志里提到的那几个早期实验地点。除了北海,还有两个地方,一个在西南山里,一个在西北荒漠边缘。她标注说‘能量反应异常,但未能深入’。”

易安脚步微顿:“你想去看看?”

“不知道。”余娉看着江水,“就是觉得……事情可能没完。陈远和那个‘它’是解决了,但蓝洞科技为什么要研究这个?除了陈远个人的执念,背后有没有别的目的?那些跑掉的人,会不会去那些地方?”

这些问题,易安也想过。一个能影响甚至同化人类意识的古老存在,哪怕只是残骸,其研究和利用价值,对一些人或组织来说,可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林静最初是纯粹的科研好奇,后来演变成陈远的偏执拯救(或者说扭曲的进化论),那么其他人呢?是为了开发新型武器?意识控制技术?还是别的什么?

“等处分下来了再看。”易安说。眼下她们还在风口,擅自行动只会惹麻烦。

余娉点点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换了话题:“你打算怎么过这一周?真就睡觉?”

易安想了想:“可能……整理一下以前的一些旧案资料。”她有个习惯,每次大案结束后,会复盘整理,不是为了交差,而是给自己看。那些无法写进正式报告里的细节、直觉、疑问,她会用只有自己懂的符号记录下来。某种意义上,那是她另一个版本的“档案”。

“需要帮忙吗?”余娉问。

“不用。”易安说完,又补充道,“你可以回家陪陪你妈。这边没事。”

余娉没接话。两人又走了一段,在一个观景平台的长椅上坐下。江面上有货轮缓慢驶过,鸣着低沉的汽笛。

“易安,”余娉看着江面,声音很轻,“你说,小辉他们……最后那一刻,有觉得自己是‘回家’了吗?还是害怕的?”

易安沉默了。她想起水下看到的那九张安详的、仿佛沉睡的脸。林静的研究显示,同化过程会带来强烈的归属感和愉悦感,掩盖最初的恐惧和抗拒。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可能确实“安心”地融入了那个集体意识,失去了作为独立个体的痛苦和孤独。

但这能算是“回家”吗?还是彻底的消亡?

“我不知道。”易安最终诚实地说,“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他们已经无法表达了。

风吹得更急了,卷起地上的落叶。余娉拢了拢衣领,忽然说:“我不回去了。”

“嗯?”

“这周。”余娉转过头看她,“我妈那边,我打电话说过了。这边……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易安看着她。余娉的眼神平静,但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她不是在寻求许可,只是在陈述决定。

“……随你。”易安移开目光,“公寓客房你随便用。”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淡而规律。易安真的开始整理旧案资料,书房里铺满了各种卷宗复印件和她的私人笔记。余娉则包揽了大部分家务,做饭,打扫,偶尔出门采购。两人交流不多,但有种默契的平衡。

易安发现,余娉的厨艺比她想象的好。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得有滋有味。晚上,她们有时会一起看一部老电影,多半是沉默地看,很少评论。易安的睡眠依旧不太好,有时半夜会突然惊醒,然后去客厅倒水,会发现余娉也醒着,在阳台边静静站着。

第四天晚上,易安被一个异常清晰的梦惊醒。梦里不是深海,而是陈远完全变异前那一刻的眼神——那瞬间的挣扎、恐惧,以及最后被无尽黑暗吞没的绝望。她坐起身,额角有薄汗。

客厅有微弱的光。她走出去,看到余娉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

“还没睡?”易安问。

余娉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查点东西。”她把屏幕转向易安。

上面是复杂的学术论文界面,关键词是“集体潜意识”、“意识场拓扑结构”、“远古信息载体”。余娉说:“我托以前学校的导师帮忙找了些资料,不涉及机密,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边缘学科研究。你看这里——”

她指着其中一段:“有学者提出,某些特殊的地质结构或矿物晶体,可能像硬盘一样,记录并储存远古时期的生物信息场,甚至集体意识碎片。在特定能量激发下,这些信息可能被‘播放’出来,影响附近的敏感个体。”

“像共鸣器。”易安说。

“对。还有这个——”余娉又点开另一篇,“关于人类意识中‘归属感’和‘孤独感’的神经基础研究。有些人的大脑结构或化学分泌天生不同,对归属感的需求异常强烈,同时对孤独感的耐受极低。这类人在人群中比例不高,但特征明显。”

“蓝洞科技的筛选目标。”

余娉点头,关掉页面,神情严肃:“这些研究散落在不同领域,神经科学、心理学、地质学、甚至考古学。但如果有人——像蓝洞科技那样——把它们系统地整合起来,再加上林静发现的那些特殊生物材料……”

“就能制造出定向吸引并同化特定人群的‘捕猎场’。”易安接道。这个结论比单纯的“疯狂科学家实验”更令人不安。这意味着,一旦技术成熟,它可以被用来针对任何具有特定心理特征的人群。

“林静后来想阻止,不仅仅是因为儿子被卷入,恐怕也是意识到了这种技术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余娉低声说。

两人在昏暗的客厅里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摧毁了一个北海的装置,可能只是切断了一条触手。根源在哪里?蓝洞科技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支持者?那些跑掉的核心研究人员,带着数据和样本,会去哪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