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银痕(2/2)
书架后方突然传来砖石移动的摩擦声。阿青闪身挡在苏绣棠面前时,肩伤未愈的左臂仍稳如磐石。三道暗箭破空而至的刹那,他旋身挥剑斩落两支,第三支穿透右肩胛的闷响混着骨裂声在密室回荡。谢知遥的剑光在黑暗中织成密网,逼退从暗道涌出的七名黑衣护卫时,剑锋挑落的蒙面布下,赫然是萧府大管家的面孔。
账册在混战中撕裂,飘散的纸页如白蝶纷飞。苏绣棠扑向最重要的末三页时,指尖刚触及纸张边缘,一只戴玄铁护腕的手已抢先扯去大半。她反手抽出袖中银簪刺向对方腕脉,簪尖没入的瞬间毒液迸溅,那护卫惨叫着松手,残页在空中翻卷着落入铜盆未熄的炭火。
阿青咬牙用左手接住两张将燃的纸页,掌心皮肉焦灼的滋滋声里,他踉跄护着残页退至门边。谢知遥一剑斩断垂落的幔帐,燃烧的丝绸如火龙扑向追兵,趁烟雾弥漫之际三人撞破后窗翻入夜雨。
别院密室内,云织以银刀剜出阿青掌心的焦皮时,炭灰下显露出烧剩的字迹。第一张残页上“甲胄三千已运抵”的“抵”字只剩半边,但旁边绘制的小图清晰显示出雾隐岛码头布局。第二张残页边缘焦黑蜷曲,唯中央“凤主已醒”四字完好,墨迹里混着的金粉在烛下泛出与赵贵妃血书相同的荧光。
五更雨歇时,水师衙门送来的海图在长案铺展如巨幅帛画。老船工颤抖的指尖点向东海某处空白:“这地方终年雾气,潮汐乱流,但每月十五子时,雾会散开半刻。”他指甲在图纸上划出的航线,竟与钱庄海图残片上的暗线完全重叠。“十五年前...我就是那夜送了个裹在锦缎里的婴孩上岛...”
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苏绣棠将三张残页拼合在东海海图上。烧焦的边缘在湿润空气中微微卷曲,显露出原本隐藏的批注——那是用“凤尾密码”写的十六字谶语:“惊蛰雷动,谷雨舟行,夏至凤归,霜降天下。”
谢知遥的指尖抚过“夏至凤归”四字,官服袖口的云纹在晨光中流转如真实云雾。“今日谷雨,”他望向窗外运河上初升的朝阳,“离夏至,还有六十日。”
码头的漕船开始解缆,缆绳摩擦系船柱的嘎吱声穿透薄雾传来。苏绣棠轻触海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空白处,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最好的账房能从银钱流动的痕迹里,看见人心的沟壑与江山的脉络。而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经由算盘珠子流淌的白银,每一锭都在暗处铸成了通往龙椅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