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霓裳(1/2)
八月十五的月轮悬在霓裳院的飞檐翘角上,檐下新挂的琉璃灯将青石板路照得莹莹生亮。苏绣棠指尖抚过《万国来朝图》的绢本底稿,画中诸国使臣的衣纹在灯下流转着孔雀羽般的幽光。云织捧着刚染好的金线过来,线轴上缠着的丝线竟与画中波斯使者冠冕的色泽分毫不差。
“按姑娘吩咐,掺了西山云母粉的染液要分三次浸透。”云织将线轴举到灯前,金线倏忽泛出虹彩,“只是这般耗工,十日怕织不完这九尺贡锦。”
窗外忽然响起极轻的叩击声。阿青带着夜露跃入室内,深青劲装的肩头沾着碎桂子:“赵府的人买通了织造局刘主事,要在验货时指认贡锦暗藏五爪龙纹。”他递来半幅撕裂的帐簿纸,墨迹晕染处能辨出“金线三千束”的字样,“这是他们预备栽赃的物证。”
苏绣棠将纸片在灯烛上点燃,火苗蹿起时映亮她眼底的冷冽:“既然他们要在纹样上做文章,我们便织个能千变万化的纹样。”
话音未落,月洞门外传来熟悉的轻笑。谢知遥斜倚着门框,墨色织金箭袖在月色里泛着暗涌般的光泽,腰间青玉佩坠着的流苏正随着他抛接蜜蜡的动作轻晃:“巧了,我刚截下赵府送往织造局的礼单。”他指尖弹出一张洒金帖,帖上朱砂写着“中秋贺仪”,落款处却压着与帐簿纸同源的暗纹。
云织立即搬来十二片综织机。苏绣棠执起描金笔,在《万国来朝图》的浪花纹上添了几笔,原本的缠枝莲忽然变作隐形的螭龙轮廓。谢知遥俯身细看时,发梢扫过她执笔的手腕:“这龙纹要映着烛光从特定角度瞧才显形,倒像是前朝宫廷的‘隐画术’。”
三更鼓响时,霓裳院骤然闯入不速之客。赵清漪穿着大红织金马面裙,裙摆的孔雀羽线在灯下闪着咄咄逼人的光,鬓边赤金步摇坠着的珍珠正与谢知遥玉佩的珠络大小相同。她团扇轻摇,扇面上绘着的并蒂莲忽指向织机:“听闻锦棠公子巧思,本宫特来讨教这贡锦的玄机。”
阿青悄无声息地挡在经线前,而云织已挪动织机方位,将刚刚织出的那段锦缎掩在暗影里。苏绣棠捧起茶盏迎上前,盏中浮沉的杭白菊恰好遮住赵清漪窥探的视线:“郡主谬赞,不过循古法织造罢了。”
赵清漪的护甲突然划过茶盏边缘,瓷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笑着取下发间金簪递向云织:“这簪子上的珍珠乃御赐之物,可否镶进贡锦为日月同辉之意?”簪头尖锐的金针在烛火下泛着幽蓝——那是淬过毒的模样。
“郡主美意心领。”谢知遥倏然上前,指尖轻巧地拈过金簪,“只是贡锦用物需登记造册,不如我先将此物交予织造局备案。”他转身时宽袖拂翻茶盏,滚水泼湿赵清漪的裙裾,那毒簪已被他纳入袖中。
赵清漪脸色煞白地离去后,云织突然轻呼。只见织机下的青砖地缝里,不知何时洒落了细密的香粉。阿青用银簪挑起粉末嗅了嗅:“是西域迷魂散,沾衣即晕。”
谢知遥立即封了霓裳院,亲自带人彻查。他在院角的桂树下挖出个陶罐,罐中蜷缩的毒蛇颈环竟与赵清漪手钏的玉珠同料。苏绣棠却盯着陶罐内壁的刻痕出神——那歪斜的“李”字,与五年前苏家库房封条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次日黎明,长公主的仪仗毫无征兆地停在了锦棠织坊门前。身着月华裙的贵妇踏过满地桂子,发间简单的银簪缀着颗鸽卵大的海水珠,那珍珠的光晕竟与贡锦上暗藏的云母辉光相互呼应。她径直走向织机,指尖轻抚刚刚织出的浪花纹:“这‘过线法’失传已久,本宫只在永昌元年的贡品上见过。”
苏绣棠垂首奉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永昌元年正是三皇子诞辰,也是苏家首次进贡盘金绣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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