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归航(2/2)

苏绣棠用银镊子小心夹起密信残页,宣纸边缘的焦痕显示它曾被人匆忙扔进火盆。“大理寺的印鉴是真的,但传令官记录在案的却是空白。”她将残页转向灯光,某个皇子私印的龙爪纹路在透光下清晰可辨,“有人用真文书走了假流程。”

阿青从暗格里捧出黄杨木匣,里头整齐码着十二枚蜡丸:“按公子吩咐,沿途在七个漕运节点都留了复件。最后三份存在程帮主的暗舱里,除非同时拿到他夫妇二人的鱼符,否则暗舱入水即沉。”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啼叫,三长两短。阿青闪到窗边掀起竹帘一角,对楼下打更的老匠人比了个手势。待他回转时,掌心多了一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太师府的人昨日到了湖州,扮成徽州茶商住进悦来客栈。”

云织点亮墙角的地形沙盘,江南水网在烛光下泛着细碎微光。她将三面小黑旗插在运河枢纽:“船帮的眼线说,这些人专打听近年突然发家的年轻商人。”

“不止年轻,”阿青补充,“他们特别关注与定北侯府有来往的商号。”

苏绣棠拈起代表织坊的白玉棋子,轻轻放在太湖与运河交界处:“既然客人远道而来,我们该备份厚礼。”她指尖划过沙盘上标注着海外商路的航线,“三日后那批暹罗客商,请程帮主亲自接到织坊来。”

更深夜重时,琉璃阁顶层的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苏绣棠推开北窗,望着太师府方向那片沉黯夜空。秋风卷着丹桂香气潜入室内,吹动案上父母牌位前将熄的线香。她伸手护住那点微火,火星在掌心投下摇曳的红影。

云织端着安神汤进来,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月光描摹着女子单薄的肩线,那身月白直裰在暗夜里几乎要与墙壁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玉佩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她想起五年前在尼庵初遇时,少女蜷在柴堆后攥着染血玉佩的模样,眼眶又微微发热。

“阿姐看这个。”云织故意扬声,捧出账册转移心绪,“上月接的宫中订单,要织一匹百鸟朝凤的妆花纱。孩子们想用孔雀羽线掺着金丝来织,我说得等阿姐回来掌眼...”

苏绣棠转身时已敛去所有情绪,就着烛光细看账目。当翻到海外贸易的盈余时,她突然用朱笔在某处画圈:“暹罗王室要的莲花纹,让调色坊在青矾里加些蚌壳粉。”

云织凑近细看,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上次说色泽不够鲜亮!还是阿姐记得...”话未说完,忽见苏绣棠耳尖微动。

几乎同时,阿青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翻进窗内,手中短刃还沾着夜露:“东北角墙外有动静,两个人,身上带着官驿的腰牌。”

苏绣棠吹灭烛火,在黑暗中轻抚过父母牌位。远处传来巡夜匠人敲梆子的声响,四更天的月色漫进窗棂,在她衣襟绣的海棠纹上投下清辉。

“明日开始,”她的声音融在渐起的秋虫鸣叫里,“织坊所有送往京城的货箱,夹层都铺上西山新收的云母片。”

阿青在黑暗中颔首,刀锋映出窗外一弯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