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要求高得没边(2/2)
元沁瑶没急着辩解,只将小碟往月白锦袍男子面前推了推:“这位公子尝尝便知。”
男子身边的随从想上前试毒,被他摆手拦住。
他拿起小勺舀了一点,吹了吹送进嘴里,眉头先是微蹙,随即舒展,片刻后又舀了第二勺,第三勺,直到小碟见了底,才看向元沁瑶:“豆腐没了豆腥味,虾仁鲜而不腥,汤里似有若无带着点菌香,倒是别致。”
“这就叫别致?”那墨绿长衫男子不服气,也盛了一碟,刚尝一口便愣住了,“咦?这豆腐怎么……像是化在嘴里似的?”
元沁瑶这才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小了些:“豆腐挤去水分,再用清鸡汤慢煨,逼出里面的浊气,才能这样嫩。虾仁用温水焯过,去了虾线,又用竹炭吸过腥气。至于菌香,是灶边那筐干香菇,借了点热气罢了。”
众人听得咋舌,原来看似简单的一道菜,竟有这么多门道。
这时,元沁瑶掀开灶膛,用铁钳夹出那个荷叶包。
解开绳子,一股清甜混着药香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带着热气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好香!”有人忍不住低呼。
她将煨得软糯的雪梨切成小块,分装在碟子里,这次不等她递,那几个锦衣男子已经主动伸手去拿。
月白锦袍男子尝了一块,看向元沁瑶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川贝百合性凉,配着雪梨润肺,倒是对症得很。只是这味道……不苦,反倒带点甘润。”
“加了点麦芽糖,中和药味。”元沁瑶道,“秋冬干燥,吃这个最是合适。”
人群里渐渐没了质疑声,连那几个掌勺的厨师也凑过来看,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
刘管事抱着安安,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却见月白锦袍男子突然站起身,对元沁瑶道:“这百两黄金,你确实该得。只是……我倒想请姑娘再做一道菜。”
元沁瑶抬眸:“公子请讲。”
“就用这后厨现有的食材,做一道‘团圆’。”男子目光灼灼,“若是做得好,我再加一倍价钱。”
这话一出,众人又炸开了锅。团圆?这菜名听着简单,可怎么才算团圆?用什么做?
刘管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京里来的爷是故意为难人。
后厨的食材虽多,可“团圆”二字,太考较心思了。
元沁瑶却没犹豫,只问:“不知公子要的是哪种团圆?”
男子笑了:“自然是能让人想起家的那种。”
元沁瑶点头,转身看向案台,目光在各色食材上扫过,最后落在一筐糯米和几颗红枣上。
她拿起糯米,又取了块腊肉,动作麻利地忙活起来。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她如何用这些寻常食材,做出一道“团圆”来。
元沁瑶将糯米淘洗干净,用温水泡上,又把腊肉切成小丁,红枣去核撕碎。
灶膛里的火被她拨得旺了些,铁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时,她抓过泡好的糯米倒进去,筷子搅了两圈便捞起,控着水倒进铺了屉布的蒸笼里。
“这是要做糯米饭?”有人低声嘀咕。
她没理会,抓过腊肉丁和红枣碎撒在糯米上,又匀了勺清水淋进去,盖上笼盖时看了眼漏刻:“一刻钟。”
刘管事怀里的安安不知何时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他低头看了眼,又抬眼瞅着元沁瑶,先前的不耐早没了,只剩些说不清的诧异——这妇人身上,竟有种让人静下来的本事。
那月白锦袍的男子没说话,只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目光偶尔扫过蒸笼,带着几分探究。
旁边的墨绿长衫男子却按捺不住:“不就是糯米蒸腊肉?这也能叫‘团圆’?我家厨娘都会做。”
元沁瑶正擦着手上的水汽,闻言抬眸,眼睫动了动:“公子家的厨娘,会在糯米里掺松针水么?”
“松针水?”男子一愣。
她指了指窗外墙角:“后厨墙角那丛青松,取新抽的针,煮出的水带着清冽气,掺在糯米里,蒸出来才不腻。”
又指了指腊肉,“这腊肉是去年腊月腌的,挂在灶头熏了整月,带着烟火气,像极了乡下人家屋檐下的味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墙角的青松,又想起腊肉的熏香,心里莫名一动。
一刻钟刚到,元沁瑶掀开笼盖,一股混着松针清香、腊肉咸香和红枣甜香的热气“腾”地涌出来,白雾里,糯米颗颗分明,油光透亮。
她取过青瓷碗,用勺子将糯米压实,倒扣在白瓷盘里,轻轻一磕,碗底便托出一个圆整的饭团,上面的腊肉丁和红枣碎像是嵌在玉上的玛瑙,好看得紧。
“这模样,倒真像个团团圆圆的样子。”有人忍不住赞道。
月白锦袍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糯米软糯却不粘牙,松针的清苦中和了腊肉的咸,红枣的甜丝丝渗出来,几种味道缠在舌尖,竟让他想起幼时在老家,祖母蒸的糯米团子——也是这样,灶房里飘着烟火气,窗外有松涛声。
他喉结动了动,抬眼时,看向元沁瑶的目光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再是探究,倒像是看到了什么故人。
“这道菜,叫什么?”他问。
“家乡团。”元沁瑶道,“寻常人家的团圆,不就是灶上有烟火,碗里有热饭,身边有亲人么。”
这话一出,周围静了静。
有几个客人眼眶微红,许是想起了远方的家。
墨绿长衫男子也尝了一块,嚼着嚼着没了声音,半晌才嘟囔一句:“倒……倒真有点家的味道。”
刘管事看着那盘“家乡团”,又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安安,突然觉得这妇人不简单——她哪是在做菜,分明是在煮人心。
月白锦袍男子放下筷子,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往桌上一放,“哗啦”一声,里面的金锭子滚出来,闪得人眼晕。“这里是二百两,”
他看着元沁瑶,“这道菜,我买了。另外,我府里缺个厨娘,不知姑娘愿不愿意?”
这话一出,众人又惊了——京里来的贵人,竟要请个山里来的妇人当厨娘?
元沁瑶却摇了头,指了指刘管事怀里的孩子:“我带着娃,不便入府。”
男子挑眉:“带娃无妨,府里有奶妈伺候。”
“不必了。”她拿起先前放在凳上的布篓,“我自己的娃,自己带才安心。”语气平淡,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男子定定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倒是我唐突了。”
他示意随从收起金锭,“这二百两,权当谢礼。姑娘若有难处,可到城东的驿馆找我,我姓萧。”
元沁瑶点头,没接那钱袋,只道:“金满楼的百两便够了。”
刘管事这时才回过神,忙从怀里掏出发愣时攥紧的银票,递过去:“元姑娘,这是先前说好的百两。”
元沁瑶接了,塞进背篓子,又从刘管事怀里接过安安,动作轻柔地裹紧了孩子的小被子。
“多谢刘管事照看。”她背起篓子,抱着孩子往外走。
经过萧姓男子身边时,他突然开口:“姑娘这手艺,不该只藏在山里。”
元沁瑶脚步没停,只淡淡道:“手艺在哪都行,心定了,在哪都一样。”
她的身影消失在后厨门口时,外面传来挑货郎的吆喝:“新鲜的菱角——刚从湖里捞的——”
后厨里,众人还没缓过神。胖厨师咂咂嘴:“这妇人,真是……神了。”
刘管事看着手里空了的怀抱,又看了看桌上那盘没吃完的“家乡团”,突然叹了口气:“往后啊,这清河镇怕是留不住她喽。”
萧姓男子把玩着玉扳指,望着门口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随从低声问:“爷,真就这么让她走了?”
“急什么,”他站起身,“能做出‘家乡团’的人,心再定,也总得为了孩子谋个安稳。咱们等着便是。”
说罢,带着随从往外走,路过那盘“家乡团”时,回头道:“这道菜,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