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决胜千里定河北 慕华威望冠三军(1/2)

隆德府的天空,仿佛一口倒扣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锅,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糊、血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官军大营方向的腐朽甜腥气息。那日夜不休、如同万千怨魂呓语般的诡异诵经声,不再是仅仅在夜晚扰人清梦,如今即便是青天白日,也如同无形的毒虫,拼命往人的耳朵里、骨头缝里钻。肉眼可见的,是那愈发浓重的灰黑色妖氛,它们不再是弥漫的雾气,而是如同粘稠的、活着的淤泥,在官军营寨上空缓缓蠕动、翻滚,边缘处不时有扭曲的、非人形的阴影猛地探出,又迅速缩回,带来一阵刺骨的阴风,令城头值守的士卒即便裹着厚厚的冬衣,也忍不住牙齿打颤,从心底里感到冰寒。

**镜头一转,晋王行辕。**

殿内的气氛比殿外更加寒冷。炭盆里的火努力燃烧着,却驱不散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和猜忌。田虎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焦躁地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扭动着他肥壮的身躯,一双因为连日失眠和酒色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臣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紫檀木扶手,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说啊!都哑巴了吗?!”田虎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嘶哑暴戾,如同砂纸摩擦,“数万大军的粮草!寡人的命根子!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劫了!你们告诉寡人,这仗还怎么打?!嗯?是不是要等童贯老儿打进来,把咱们都剁了喂狗?!”

范权应声出列,他瘦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忧国忧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字字清晰,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臣……臣万死!然此事蹊跷,蹊跷啊!”他抬起眼皮,飞快地、怨毒地瞥了一眼肃立一旁的王伦,继续道:“邬梨国舅押运粮草,路线乃绝密,出发时辰更是临时变更,护卫皆是国舅府中精锐!若非……若非有内鬼将此绝密泄露与官军,岂会遭此精准伏击,损失如此惨重?!大王!前线军需调度,护卫安排,行军路线核定,皆由王参军一手总揽!如今粮草不济,军心惶惶,若因此导致隆德府不守,山河破碎,臣……臣恐王参军……难辞其咎啊!”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将“内鬼”和“王参军”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邬梨立刻配合着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捶打着肥厚的胸膛:“大王!臣弟无能!臣弟愧对大王信任!可……可这内奸不除,臣弟便是把威胜老家底都掏空,也填不满这无底洞啊!请大王为臣弟做主,彻查此案,揪出那吃里扒外的狗贼!”他肥胖的手指也暗暗指向了王伦的方向。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担忧或幸灾乐祸,都聚焦到了王伦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王伦能感受到背后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也能清晰地捕捉到田虎眼中那迅速积聚的、混杂着猜忌、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风暴。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焦糊气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反而让他更加冷静。他向前一步,动作不疾不徐,青衫拂动,对着暴怒边缘的田虎,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如同玉石相击,在这压抑的大殿中异常清晰:

“大王息怒。粮草被劫,致使大军困顿,军心浮动,臣身为参军,总揽军需,确有失察失职之罪,不敢推诿,甘受大王一切责罚。”

他先坦然认罪,姿态放得极低,这让田虎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也让范权、邬梨准备继续攻讦的言辞暂时噎在了喉咙里。

但王伦话锋随即一转,目光平静地迎向范权,那目光看似温和,却让范权没来由地心头一寒:“然,范枢密所言‘内鬼’一事,关乎臣之清白,更关乎我军内部安定,臣不敢不辩,亦恳请大王明察秋毫,勿使忠良含冤,令亲者痛,仇者快!”

他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臣请问范枢密,国舅押运粮草之最终路线图与确切出发时辰,除臣与国舅外,枢密院作为军令文书承转之中枢,负责沿途所有关卡哨探调度之机构,是否亦有详细备案?若论消息泄露之可能,是臣这参军衙署人多眼杂,还是枢密院机要之地,更易被渗透?范枢密不先自查枢密院上下,反倒一口咬定臣这并无多少僚属的参军衙门泄密,这是何道理?莫非是想混淆视听,转移焦点,为自己开脱失职之责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连珠炮,又快又狠,直指要害!范权被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口结舌,一时竟难以反驳,只能指着王伦,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强词夺理!”

王伦不再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转身再次面向田虎,语气恢复了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大王,当务之急,绝非在此互相猜忌,内耗实力。乃是解决粮草,稳定军心,并应对玄冥子即将发动的、势必更加凶猛的妖法攻击!臣已查明,被劫粮草虽损失惨重,但并非全军覆没,尚有部分囤积于后方几处隐秘安全之地。臣愿在此立下军令状!”

他声音陡然提高,字字铿锵:“三日!只需三日!臣必设法调集足够大军十日之用度的粮草,解此燃眉之急!若不能完成,无需大王下令,臣自当提头来见,以正军法!”

“同时!”他不等田虎反应,继续抛出重磅筹码,“臣已与一清先生、乔国师连日推演,针对玄冥子妖法之变化,商议出一套周详应对之策。然此策之实施,非一人一力可成,需前线卞祥元帅稳住阵脚,需孙安殿帅之铁骑雷霆一击,需诸将用命,三军同心!恳请大王授权,容臣协调各部,布下天罗地网,必叫那童贯与玄冥子,有来无回,一雪前耻!”

这一番话,有认罪,有辩白,有解决眼前危机的切实方案(军令状),更有破敌制胜的宏大蓝图!瞬间将内部矛盾的泥潭,引向了外部破敌的光明前路。田虎虽然暴虐多疑,但更怕死,更怕失去权力。听到王伦有办法解决粮草,更有把握破敌,那滔天的怒火和猜忌,终究被求生的欲望和对胜利的渴望暂时压了下去。他死死盯着王伦,仿佛要看清他心底每一丝想法,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寡人便再信你一次!粮草,三日内若不见,你知道后果!破敌之策,寡人准你全权调度!卞祥、孙安,一应将领,皆需听你号令!若有阳奉阴违者,如同此案!”他猛地一掌,将身旁小几拍得粉碎!

**镜头切换,王伦的临时衙署。**

灯火彻夜通明。王伦如同一架精密机器的心脏,高速而有序地运转着。他面前的地图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和线条。

“赵七,”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动用‘天罗’所有能动用的渠道,两个任务:第一,清查范权、邬梨在粮道、仓廪系统中安插的人手,名单在此,找到确凿证据,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确保粮道畅通,后续补给不再受制于人!第二,严密监控邬梨府邸,尤其是其养女琼英的动向,张清那边有任何进展,立刻回报!”

“是!”赵七的身影如同鬼魅,领命而去。

接着,他唤来亲信文书,口述一道道命令:

“令一:以参军府名义,行文晋阳、汾州、潞安等尚未被战火波及之州县府库,言明前线危急,以晋王名义,紧急征调存粮,限期两日,集中运抵隆德府西南八十里之黑风峪,交由‘万通商号’护卫队接手转运!”

“令二:持我手书与信物,秘密拜访万玉东家,言明利害,请她务必动用商号所有运力,协助此次粮草转运。告诉她,此战若胜,河北商贸格局,我王慕华保她‘万通商号’独占五成!所需费用,先赊欠,战后由我一人承担!”

“令三:传令各营主将、副将,即刻来我衙署议事!同时,派人携我手令,前往各营宣读安民告示,告知将士们,粮草三日内必到,让大家再忍耐一时,王慕华与他们同甘共苦,若食言,愿受军法!”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准的箭矢,射向不同的目标。王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绝对的专注和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他深知,此刻他不仅是在与童贯、玄冥子赛跑,更是在与内部的冷箭和时间赛跑。

**镜头再转,万通商号密室内。**

万玉看着王伦亲笔信上那力透纸背、却又隐含焦急的字迹,以及那“独占五成”和“一人承担”的承诺,秀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敲击着信纸。

“王慕华啊王慕华……如此手笔,如此魄力,如此危机时刻还能调动这般资源……你若只是个区区参军,我万玉把名字倒过来写。”她低声自语,眸中光华流转,似有看透一切的智慧,“梁山泊主王伦……你隐藏得可真深。也罢,这笔投资,我做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这河北的天,捅出个多大的窟窿。”

她扬声唤来管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果决:“立刻调动我们能调动的所有车马、人手,不惜代价,配合王参军此次行动。告诉下面的人,这是死命令,办好了,重重有赏;办砸了,提头来见!”

**镜头回到王伦衙署,诸将已至。**

卞祥、孙安、钮文忠、安仁美、縻貹等河北军核心将领济济一堂。气氛凝重,但不同于行辕内的猜忌,这里更多是一种临战前的肃杀和对王伦能力的信任。

王伦没有多余废话,直接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手持细杆,开始部署。

“卞祥元帅!”他声音沉稳。

“末将在!”卞祥踏前一步,甲胄铿锵。

“你率主力,依托隆德府城防,采取守势。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歼敌多少,而是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这里,吸引童贯主力注意,消耗其兵力、锐气!无论城外打得如何,没有我的信号,绝不可轻易出城浪战!可能做到?”

卞祥目光一闪,沉声道:“参军放心!有卞某在,隆德府便在!”

“孙安殿帅!”王伦目光转向那如同洪荒猛兽般的悍将。

“末将在!”孙安声若洪钟,眼中战意熊熊。

“你引八千精骑,即刻出发,秘密运动至官军大营侧翼十五里处的落雁谷。人马衔枚,马裹蹄,给我藏好了!没有我的三支红色火箭信号,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许暴露,更不许擅自出击!看到信号,则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最猛攻势,直插官军主阵侧翼软肋!我要你像一柄烧红的尖刀,插进童贯的心脏!你可能做到?”

孙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狞笑一声:“参军就瞧好吧!末将定把童贯老儿的卵黄子都给捏出来!”

王伦点头,随即又对钮文忠、安仁美、縻貹等将下达了袭扰敌后、焚烧粮草、狙杀斥候,令官军后方永无宁日的命令。

最后,他看向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公孙胜和乔道清,郑重拱手:“一清先生,乔国师。前线厮杀,交由诸位将军。那玄冥子及其妖法,便全赖二位仙师了!需何物,需何人配合,但请直言!”

公孙胜稽首还礼,淡然道:“参军放心,贫道与乔道友已有计较,必不令妖人逞凶。”

乔道清亦肃然道:“贫道定当竭尽全力,辅佐一清先生,破此邪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坚定和归属感。

**镜头在各个场景间快速切换,展现王伦布局的立体与精密:**

* 一队队“万通商号”的车马,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下,如同蜿蜒的巨蛇,将粮食运往指定地点。

* “天罗”的暗探如同无形的网,清除着后勤系统中的蛀虫,传递着关键情报。

* 孙安的铁骑在落雁谷中静静潜伏,如同即将扑食的猛兽,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兴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