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玄冥子逞威困隆德 一清先生现身破妖法(1/2)

野狼峪大捷的余温,在隆德府主战场日益严峻的形势下,如同残雪般迅速消融。童贯主力大军如黑云压城,将隆德府围得铁桶一般。然而,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那如林的刀枪与震天的战鼓,而是来自官军中军那座高耸的、日夜缭绕着不祥黑气的法坛。

连日来,隆德府内外被一股诡异的阴寒所笼罩。这寒意非比寻常,非是腊月常有的干冷朔风,而是一种沁入骨髓、冻结气血的邪寒。靠近官军营寨方向的几条溪流,竟在并非极寒的天气下,诡异地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凌,有那不信邪的士卒以手触碰,顷刻间指尖乌黑,痛彻心扉,如同被极寒之毒侵蚀。更令人心悸的是,每到夜幕降临,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瘴疠便从官军大营方向弥漫开来,渐渐侵蚀河北军的外围营寨。雾气之中,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形阴影在摇曳晃动,时而传来凄厉如女子哀泣的嚎叫,时而响起尖锐如夜枭怪笑的声响,更有那如同钝器刮擦骨头的“咯吱”声,直钻耳膜,扰得人心神不宁,夜不能寐。不过三五日工夫,已有上百名在外围巡逻或值守的士卒中招,或莫名昏厥,醒来后双目呆滞、胡言乱语,或干脆一睡不醒,气息日渐微弱。军心惶惶,士气低落到了谷底,一股无形的恐慌在军营中蔓延。

这一日,天色阴沉,彤云密布。童贯竟未直接挥军攻城,反而派出一员嗓门洪亮的偏将,在城下高声搦战,言辞极尽侮辱,指名道姓要“河北妖人”乔道清出阵答话,言称若不敢应战,便是徒有虚名,河北无人。

晋王行辕内,田虎闻报,勃然大怒,一张黑脸气得如同锅底。他本就因连日受挫、损兵折将而心中憋闷,此刻再闻对方如此辱及他倚仗的国师,更是火冒三丈。“啪!”他猛地将手中把玩的玉如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吓得两旁侍立的宫女内侍噤若寒蝉。“欺人太甚!寡人麾下猛将如云,岂容他童贯老儿如此嚣张!乔国师!”他转向肃立一旁的乔道清,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即刻出城,与那妖道玄冥子见个高低!务必要斩了那妖道的狗头,挫败官军锐气,扬我国威!若不能胜,提头来见!”其言辞暴戾,全然不顾斗法凶险,只在乎自家颜面。

乔道清心中微微一沉,他深知玄冥子道行不浅,妖法诡异,此战吉凶难料。但田虎命令已下,他无法违抗,只得稽首应道:“贫道领旨,必竭尽全力。”

当下,隆德府南门轰然洞开。乔道清头戴七星芙蓉冠,身着八卦云鹤氅,腰系水火丝绦,足登云履,手持一柄莹白如玉的拂尘,骑一匹神骏的青骢马,缓辔而出。大将军卞祥、殿帅孙安唯恐有失,各率五百精锐骑兵,左右护卫,旌旗招展,刀枪耀目,来到两军阵前,勒住阵脚。

对面,官军阵中旗门左右分开,数十名披发仗剑的道士簇拥着一人,缓缓而出。那人身材高瘦,如同一根竹竿,披一件玄色八卦道袍,袍袖宽大,上面用金线绣着诡异的骷髅符文。其面皮青惨惨毫无血色,一双三角眼深陷,闪烁着怨毒与阴冷的光芒,鹰钩鼻,薄嘴唇,手持一柄漆黑如墨、幡面上绘着百鬼夜行图的诡异长幡,正是妖道玄冥子。

两军阵前,鸦雀无声,唯有战旗被阴风吹动的猎猎作响。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位道人身上。

玄冥子用他那如同铁片刮擦的尖利嗓音率先开口:“乔道清!汝不过学了些呼风唤雨、驱神役鬼的微末伎俩,也敢在此妄称国师,辅佐伪王?今日贫道便替天行道,让你这旁门左道魂飞魄散,也好叫天下人知晓,何为玄门正宗!”他言语刻薄,极尽挑衅。

乔道清修养再好,也被激起真火,冷然道:“玄冥子,休得狂言!汝修炼邪术,戕害生灵,已是堕入魔道,还敢妄称正宗?今日便叫你知道天高地厚!”

玄冥子不再多言,狞笑一声,将手中那柄百鬼幡望空一展,口中念念有词,乃是晦涩难懂的邪咒。霎时间,阴风骤起,卷起地上尘土与雪沫,天空中的彤云仿佛被墨染过,愈发昏暗低沉。无数浓稠如墨的黑气自那百鬼幡上汹涌而出,扭曲蠕动着,化作数十条水桶粗细、鳞甲狰狞的黑色怪蟒,这些怪蟒双目赤红,口喷腥臭刺鼻的黑烟,发出嘶嘶的怪啸,挟带着冻彻灵魂的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扑向乔道清!

城上城下,两军将士何曾见过如此骇人景象,无不色变,一些胆小的士卒甚至双腿发软。

乔道清面色凝重,喝道:“邪魔外道,也敢卖弄!”他将手中白玉拂尘望空疾挥,脚踏七星步,左手掐定雷诀,口中朗声念诵《五雷罡咒》:“……雷公电母,速降神通。轰隆隆隆,破邪伏精。急急如律令!”咒语方毕,半空中顿时响起连绵不绝的霹雳炸响!数道粗如儿臂、耀眼夺目的白色电光,如同九天银蛇狂舞,撕裂昏暗的天幕,带着至阳至刚的破邪之力,精准地劈向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怪蟒!

“嗤嗤嗤——!”

电光与黑蟒猛烈绞杀在一处,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白色电光所至,黑气如同沸汤泼雪般迅速消散,那怪蟒发出痛苦的嘶鸣,形体不断变得淡薄。然而,那玄冥子法力确实深厚,手中百鬼幡乌光不停闪烁,源源不断的黑气补充进去,消散一条,便立刻再生两条,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乔道清见雷法不能竟全功,眉头紧锁,又默运玄功,祭起腰间悬挂的一口宝剑。那宝剑名为“松纹古定剑”,虽非公孙胜那柄,亦是前古异宝。乔道清并指一点,喝声:“疾!”松纹古定剑顿时化作一道三丈长的匹练白光,如同经天长虹,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取玄冥子咽喉!这一剑去势极快,蕴含着他精纯的法力,势要一举毙敌。

玄冥子见状,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将那百鬼幡往地上一插,空出的左手在怀中一探,取出一面白森森、不知是何兽骨打磨而成的骨盾。他张口喷出一股浓郁的黑气在那骨盾之上,骨盾顿时惨白光芒大盛,滴溜溜旋转着飞起,瞬间涨大到门板大小,堪堪挡住那道凌厉的白光!

“铛——!”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传来!白光与骨盾僵持在半空,劲气四溢,吹得地面飞沙走石。乔道清连连催动法力,那白光竟不能前进分毫。玄冥子则不断喷出黑气加持骨盾,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斗法至此,已呈胶着之势。乔道清心知久战不利,把心一横,决定施展大范围法术。他收回宝剑,脚踏罡斗,步走天罡,拂尘连挥,口中咒语变得急促洪亮:“……五雷使者,威猛降灵。轰天霹雳,队仗如云。速驱猛吏,威震万霆。救民疾苦,轰灭邪精!”此乃他压箱底的“呼风唤雨,驱雷策电”之术!

咒语方落,天地变色!狂风凭空而起,卷起千堆雪,天空中乌云剧烈翻滚,道道银蛇在云层中窜动,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铺天盖地般砸向官军阵地方向!那雨水中蕴含着乔道清的法力,专破邪氛;那冰雹更是坚硬如铁,砸得官军盾牌叮当作响,人仰马翻。

玄冥子身处风雨中心,却并不慌乱。他阴恻恻一笑,双手紧握插在地上的百鬼幡,口中念念有词,幡面上那百鬼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更加强大的阴煞之气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漫天落下的雨滴和冰雹,竟在距离他头顶十丈左右的空中,诡异地停滞、凝聚,转眼间化作更多、更密集、泛着幽蓝寒光的巨大冰雹,反向朝着河北军的阵列猛砸过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河北军猝不及防,顿时被这反向而来的冰雹砸得阵脚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伤亡瞬间增加。卞祥、孙安等将领又惊又怒,连忙指挥士卒举盾防御,心中对那妖法的忌惮更深。

乔道清见状,气得面色发白,他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轻易逆转自己的法术,还借力打力。他连连催动法力,试图稳住风雨,奈何玄冥子道行确实比他高出半筹,那阴寒法力如同跗骨之蛆,牢牢掌控了战场上空的水汽。

斗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乔道清已是额头见汗,呼吸微促,体内法力消耗巨大。反观玄冥子,虽也面色凝重,但气息依旧沉稳,那百鬼幡上的乌光反而愈发炽盛。

玄冥子见时机已到,眼中凶光毕露,怪笑一声:“乔道清,黔驴技穷矣!且看本法师的无上妙法!”说罢,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殷红的精血喷在百鬼幡的幡杆之上!那漆黑的幡杆遇到精血,仿佛活物般蠕动起来,贪婪地吸收着,幡面上那百鬼图案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无数痛苦扭曲、狰狞咆哮的人脸虚影从幡面上浮现出来,发出汇聚成一片的、令人头皮发麻、神魂欲裂的尖锐哀嚎!整个战场的气温骤然再降,仿佛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天!

“九幽噬魂,万鬼啖身!去!”玄冥子面容扭曲,厉声嘶吼!他将百鬼幡奋力向前一挥!

“嗷——!”

一股凝练如实质、粗如水缸、其中仿佛有万千冤魂在疯狂咆哮冲击的黑色煞气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带着毁灭一切生灵的恐怖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乔道清!这股煞气远比之前任何攻击都要凶猛、集中,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腐蚀,发出“滋滋”的异响!

乔道清脸色剧变,他能感受到那股煞气中蕴含的恐怖力量,绝非自己此刻状态所能硬接!他急忙将白玉拂尘横在胸前,连发数道最为耗损元气的本命掌心雷!

“轰轰轰!”

白色雷光接连炸响在黑色煞气洪流前端,却只如同巨石投入大江,仅仅激起几朵浪花,稍稍阻滞了其汹涌来势,根本无法将其击散!眼看那死亡洪流就要将乔道清吞没!

城头观战的田虎,先是见乔道清法术被破,军阵受损,已是怒不可遏,此刻见乔道清命在旦夕,更是又惊又怒,猛地一拳砸在城墙垛口上,青砖碎裂,他对着左右无能狂怒:“废物!都是废物!连个妖道都拿不下!传令!鸣金!让乔道清给寡人滚回来!他若死了,谁为寡人抵御妖法?你们这些蠢材,都愣着干什么!”其声暴戾,关心的并非乔道清性命,而是自己失去护身符的危险。一旁侍立的范权、邬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快意,范权甚至低声阴阳怪气道:“大王息怒,乔国师……或许已是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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