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琼林宴暗涌惊涛 金銮殿雏凤清声(2/2)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臣愿以此心,昭昭对日月,砥砺前行,匡扶社稷,虽百死而不旋踵!**”

他以“正气”为核心,强调臣子的气节与担当,尤其是在时局艰难之际更应如此。这已不仅仅是策论,更是一种精神的宣言和志向的抒发。

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笔下那股磅礴的浩然之气流淌于纸面时,龙椅上的赵佶微微直起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欣赏。侍立一旁的太子赵桓,更是目光灼灼,紧紧盯住了那个落笔沉稳、仿佛身具风骨的年轻贡士。

而位列班中的蔡京,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面色沉静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秦桧则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王伦,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看似普通、却总能语出惊人的年轻人,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四、 琼林暗箭,太子伸援手**

数日后,琼林宴如期举行。

新科进士们身着绿袍,意气风发,畅饮御酒,簪花游园。王伦作为新晋进士,自然也置身其中。他保持着低调,但因其策论中关于边患漕运的犀利见解以及那充满“正气”的结语,已在有限范围内引起议论,使他无法完全隐匿于众人之中。

耶律浑和萧佑果然不请自来,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闯入琼林苑。他们身着契丹服色,态度倨傲,目光扫视众进士,如同在看货物。

“南朝才俊,果然多是文弱书生。”耶律浑故意用契丹语大声对萧佑说,引来一片侧目。

萧佑笑着用汉话翻译,并补充道:“正使大人是想说,不知这些才俊,可能开得硬弓,骑得烈马?可能上阵杀敌?”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一些进士面露怒色,却慑于辽使气焰,不敢轻易出头。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

“国之栋梁,各有所长。文人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武者可披坚执锐,卫戍边疆。岂可以是否善弓马论英雄?何况,”王伦越众而出,不卑不亢地对耶律浑和萧佑拱手,“我华夏儿郎,亦非不善弓马。岳鹏举等义士,于河北自发抗辽,屡建奇功,莫非使者未曾听闻?”

他直接点出了岳飞等人的活动,既是回击,也是试探。

耶律浑脸色一沉,萧佑眼中寒光一闪:“王进士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些许草寇,何足挂齿?我大辽天兵一到,顷刻灰飞烟灭。”

“是吗?”王伦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只是下官曾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民心向背,方为根本。”

这话绵里藏针,噎得萧佑一时语塞。

秦桧见状,适时出面打圆场,他笑容温和地对王伦说:“王进士年轻气盛,忠心可嘉。不过,两国邦交,当以和为贵。使者远来是客,我等当尽地主之谊,些微信口之言,不必过于计较。”他看似调和,实则将王伦的行为定性为“年轻气盛”、“信口之言”,并暗示其不懂外交礼仪,冲撞宾客。

就在这时,太子赵桓在一众东宫属官陪同下驾临。他先是温言安抚了辽使几句,随即目光转向王伦,朗声道:“王卿方才所言,甚合孤意。治国之道,文武并重,民心为本。卿之策论,字字珠玑,尤其是那‘天地有正气’之论,更是深得吾心。为臣者,正当有此浩然之气!望卿日后为官,能秉持此心,不负圣恩,不负黎民。”

太子亲自肯定,并高度赞扬其策论核心精神,顿时将王伦的地位拔高,也无形中化解了秦桧的暗贬。众进士皆向王伦投来羡慕或敬佩的目光。

王伦躬身谢恩:“臣,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必以此心,上报君父,下安黎庶!”

耶律浑和萧佑见太子出面,知道今日难以再闹,只得冷哼一声,悻悻离去。但离去前,萧佑深深看了王伦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记恨。

**五、 红笺传情,夜探状元楼**

琼林宴散,王伦回到临时下榻的状元楼,已是夜深。

他推开窗户,望着汴京城的万家灯火,心中思绪万千。科场扬名,步入仕途,只是第一步。前方的道路,布满荆棘,强敌环伺。太子的赏识是机遇,却也让他更早地暴露在蔡京、秦桧乃至辽人的视线之下。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警觉回头,却见一道纤细的黑影如燕子般灵巧地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来人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却遮不住窈窕的身段,面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狡黠的大眼睛。

“呆子!看什么看?不认识本……本姑娘了?”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娇蛮,正是改扮出宫的延庆公主赵云罗。

王伦失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云罗?你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

“怕什么!皇宫那堵墙,本公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赵云罗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明媚绝伦的脸,得意地皱了皱鼻子。随即她又关切地问:“白天琼林宴上,你跟那两个讨厌的辽使对峙,没吃亏吧?我都听说了!还有那个秦桧,阴阳怪气的!”

“无妨,太子殿下及时解围。”

“哼!算皇兄还有点担当!”赵云罗凑近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喂,告诉你个秘密!你的殿试策论,父皇看了之后,在宫里沉默了许久呢!还跟母后夸你,说‘此子胸有丘壑,非池中之物’,就是……笔锋太过锐利,恐非朝堂之福。”

王伦心中一动,官家的反应既在预料之中,也敲响了警钟。

赵云罗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塞到王伦手里,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喏,恭喜你高中进士!这是……这是我亲手做的平安符,你不许嫌弃!听说你要当官了,外面那么多坏人,戴着它,保平安!”

王伦接过,锦囊用料考究,绣工却略显稚嫩,显然出自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之手,更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体温和淡淡馨香。他郑重地将锦囊贴身收好,柔声道:“多谢公主,此物于我,胜过千金。必时时佩戴,不敢或忘。”

赵云罗见他如此珍视,心中欢喜,嘴上却道:“少来!我知道你们男人志向高远,以后当了官,身边少不了……少不了那些莺莺燕燕,说不定就把我这刁蛮公主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绝不会。”王伦看着她,目光诚挚如在殿上许下誓言,“王义(伦)此生,无论身处何地,位居何职,心中永远记得汴京的月色,和月色下的……故人。此心昭昭,如同策论中所书之‘正气’,可鉴日月。”

赵云罗闻言,俏脸更红,似喜似嗔地白了他一眼,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甜意。两人又低声说了一会话,她方才恋恋不舍地重新蒙上面巾,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王伦握紧怀中带着体温的锦囊,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情意与牵挂,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深邃的夜空。

汴京的棋局,他已落下重要一子。翰林院编修,这个清贵闲职,正是暗中布局、静观其变的绝佳位置。蔡京、秦桧的杀机,辽使的记恨,太子的期许,公主的情丝,以及那潜藏在漕运案背后的惊天黑幕……所有的线头都已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这只潜入汴京的潜龙,将以“王义”之名,在这大宋的权力中心,搅动起第一波风浪。